澧遐道:“我自是有我的要办的事情。”下一秒他撅起了眉头道:“你们快走!”
“遐儿!”舒妃这一声,让澧遐顿住了,回头看她。
“母妃!”澧遐上前一步喊她道。
舒妃不管他喊的那一声说:“你要去哪?”
她冷笑一声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要去救那个女孩儿,对吧?”她拉过他道:“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去找她?”
“就算她……可她永远是儿臣心中磨灭的存在。”
舒妃知道劝不住他,于是说:“你放心吧,她我去接了,你现在就乖乖听话,跟着他们一起逃离长安,此事耽误不得,你听我的话。”
“母妃,”澧遐有些不信,喊了她一声,舒妃第一次喝了他一声道:“现在母妃的话你都不听了吗?”下一秒还是软下语气“快,快走啊!”
明尹拉了他一下,澧遐才被他们缓缓拉着走,随即一把挣开他们的束缚,就想冲到舒妃身边。
“朕看你们今天,谁敢逃!”
舒妃此刻一身戎装,单手握剑,将他们护在身后道:“想不到你们来的这么快,将军他应该是葬身在你们手上了……”她阖了一下眼睛,隐藏了太多情绪。
“北秦,”舒妃没有回头,冷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你们的主子拉走。”
“这世界上怎会儿子先走,留母亲一人的道理。”澧遐冷道。
“你说是这次不听我的话便是不孝。”
“不孝就不孝吧,”澧遐从背着自己的黑衣人身上,接过剑,看着阵势像要和舒妃并肩作战一样。
周围的人都看了一眼澧遐,对舒妃心思也是百转千回,对呀,不如拼搏一场吧,谁知道打不打的过呢?我等男儿怎能如此逃窜?
舒妃叹气一声道:“你们懂什么?”她指了指城墙上,数以千计的弓箭手,道:“大丈夫当能屈能伸,听我的话,走吧,孩子们。”
众人又是一惊,舒妃小声道:“城门我和将军已经替你们打开了,现在我数三声,你们借机逃走。”
舒妃慢慢踱步,澧清见状,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舒妃大声道,随即她又接着走了一步,“二!”
澧清喝道:“你这妇人修在这装神弄鬼!”
“三!”舒妃回身一个猛冲,将城门撞开,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声“快跑!”
见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舒妃将城门带上,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护住城门。
“该死!”澧清低咒一声,气急败坏道:“放箭!给朕放箭!这妇人不死,难以消朕心头之恨。”
说是迟,那是快,刹那间,满天箭如雨下,城门外的人嘶声力竭,城门里的人甘之如饴。
“母妃!”澧遐大概用尽平生第一次嘶声力竭的语气喊了她一声,呜呜的哭泣声从城门外传来。
舒妃倚靠着城门,隔着一宫之墙道:“孩子,你不能哭。你要努力的活着,为着母妃活着。母妃等着你有一天重回长安,别哭……母妃只是,只是去陪将军了……”
城门外的澧遐腥红了眼,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一刻的长安倾盆大雨而下,冲刷着这些污秽,冲刷着他的悲伤。
澧遐拍打着这雨水,只觉得那一刻心绞痛,似要断了一般,那么一瞬间的窒息,让他觉得这个世间都变得黑暗起来。
失而复得的人,又这么没了?多年前他没能力保护他的母妃,那现在呢?
“澧清,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滔天的谩骂声从城门外传来,夹杂着悲伤和愤怒,雨一滴一滴地打着他的脸,像石子滚落在山崖下,但此刻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风吟之顶着雨走到他身边,想要制止他,却奈何他就像脱了缰的马,按都按不住。
可下一秒,他却在雨中站起身来,周围笼罩的寒气就连风吟之都不敢靠近,那一刻的陌生,那一刻的冷傲,就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他猩红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长安城,拉过舒妃准备好的,拴在树上的马,翻身上马,冷道:“澧清,你等着,等着我,血洗长安,让你为我母亲陪葬!”
众人见状,也忙上了马,跟上他雨中的背影。
一场雨带走了长安曾经月满西楼的少年,曾经如沐春风的执剑仗天涯的翊王,带走了那个曾经含笑春风过半生的人。
函谷关
“开城门!”澧遐身姿挺拔,可身上还是格外的狼狈。
城门上的人感觉城楼下的人格外的陌生,他们并不确定是不是他们的主子,自然不会轻易的开门,直到另外一个白衣公子骑着马来。
“多日不见,”风吟之还是笑了一声道:“陈将军就不认识主儿了吗?”
城门上的人显然一惊,忙命令自己的手下说:“快,快下去给殿下开门。”
风吟之盯着澧遐道:“你这副样子,鬼才会给你开门。”
澧遐目光平静,看见城门开了,也不看他,“驾”的一声独自进了城门。
“殿下真的没事吗?”南宫竹燕盯着他的背影皱眉道。
风吟之转开目光道:“难了。”
“什……什么?”南宫竹燕没有听清,下意识的想问他,可他却独自骑着马走远。
澧遐换了身衣服,坐在书房中,伸手摩挲着一本《兵境》,他微微抬手,却发现这本书后面的一本书是《六宫孑孓》,看见这本书,澧遐的手没由来的抖了一下,落在了地上。
郭浮荚抬步,捡起这本书,目光一阴,可还是柔声道:“殿下还没休息吗?”
澧遐回身,将自己眸中的冷意一潋道:“你不也没睡?”
郭浮荚将书放回原位,“我也是担心殿下,据说殿下这几日连夜赶路,怕殿下饿着了,备了些点心,茶水。”
“烟……南宫如烟没有和你一并来吗?”
郭浮荚强行将自己眼眸中的恨意压下,直到现在,他还是放不下那个女人吗?勉强一笑道:“当时将军的人,只去了翊王府,接来了我和英儿。”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回答为什么要接皇贵妃吗?
这个问题,澧遐没有放在心上,郭浮荚也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澧遐眸色一深道:“你的意思是,她现在还在帝宫吗?”
郭浮荚见他坐在的身子,又要起来,好歹跟着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现在坐立不安,她勾起一抹冷笑,既如此,与其让你自己去送死,还不如我亲手了结了你。
可是,郭浮荚估错了,此刻的澧遐并没有这个打算,他的女孩,他会救,但绝不是他连自己的命一起搭进去。
郭浮荚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心不在焉,转身递给他一块枣糕道:“殿下,吃些吧。”
盯着这枣糕,仿佛又回到了那次谨地与她的初逢,她眼角莞黛,细眉短梢,细长的桃花眼,炯炯有神,脸色微红,小嘴殷红,头戴彩锦挂珠,双云青碧色嵇短衫,下至深蔽塞绿齐裙。潭如芫荽,画中似仙,荚荚而润,问他谨地有什么好吃的。
一种苦涩在他的心头排开,他们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
他接过她的糕,咸腥和甜腻在他的嘴中蔓延,最后却只有苦味了。
思念,会苦涩,一点点植入人心,漫入人弦。沧海桑田,人生百态。怅惘之间,使人遍体鳞伤,迷茫之间,叫人断了肠。
那难过压在心头,好似苦涩。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却让人穷尽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