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澧遐又像往常一样陷入了沉思,一个人待在烟熏的屋子里,一言不发。
或许这些天来,他都是这样的,处理完正事,就习惯一个人发呆。
突然管家喜极而泣般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他猛然一个激灵坐起,推门而出。
庭院有一个矮矮的小桥,他踱步恍然间抬头,看见文君身后带着领着一个女子。
并非他所心心念念的那人,可那模样却是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多年前匆匆却又无可奈何的遗憾。
即使多年未见,他也一眼能够看出那就是他的母亲舒妃娘娘。
韩莞浅眼眸透过他,嘴巴半张着,脸色有些苍白。但她好看的模样,这些年来也依然未曾改变。
“遐……遐儿。”终归她还是带了些哭腔开了口。
这里带着些心酸更带着的,是母子团聚的喜悦。
“母妃!”澧遐环过她,“真的,真的是您吗?”声音是颤抖的,心软的,让他在这黑暗无尽的生活里又重新燃起了一点点的星光。
“是……”韩莞浅潸然泪下,险些哭成了泪人。
“老奴……给娘娘请安。”管家噗的一声跪下。
韩莞浅才回头,颤抖着扶起他,“李元?!”
“劳烦娘娘惦记,是老奴。”李元泪眼婆娑,却不知言话几许,想起当年娘娘在宫中苦苦等待皇上归来,最后却落得死在重阳宫的下场,这件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噩梦。
澧遐抿了抿嘴唇,璀然一笑,示意北秦,北秦会意。
不一会儿,北秦便回来了,澧遐点了点头,道:“母妃,我已让下属替你安排好了房间,这些天舟车劳顿也可能辛苦了,请先回去歇息吧。”
韩莞浅点了点头,贪婪的再看了他几眼,便下去了。
待所有人都走完之后,澧遐看了看文君,他温和的声音响起,却让文君心头一疼。
“如烟姑娘,将娘娘交给了我们,如今不知所踪。”文君撅眉,南宫如烟告诉他,让他不要告诉他发生的一切,只告诉他让他这样说。
澧遐定睛看了看远方,随即收回了目光转身重重叹了口气道:“也好,现在朝局不稳,来这儿到底是危险,也并非让她一直待在我身边,就是对她最好的。”
文君颔首,却只字未语。
三日后
已经步入冬日了,天气逐渐冷了,但举国上下欢腾的活跃的气氛却仿佛还在炎炎夏日。
南宫如烟和南宫竹燕已经抵达颐朝的太史府,但她按耐不住的情绪。想要见他一面的心情,一路未曾减少。
于是,她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换了一身衣服韶华短袍,披上了澜槐色的披肩出了门。
她步行在街上,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心里却晦涩一笑,轻轻哈了哈气,空气中弥漫出白色的雾气,“遐郎,我终于来到了你住的地方,却要成为别人的女人了。”
她清澈的瞳眸之中闪过一丝悲凉,看见一位小孩儿正笑嘻嘻的抓着糖葫芦,笑得格外开心。
她恍惚想起那一天,在谨地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腻在他的身边缠着让他给她买糖葫芦。
他遇见了习雪,她并非一点都不知道。
起初她还有些担心和后怕,目光紧紧锁定在他们俩的身上,可他从未让她失望,大概那又一次是心灵的悸动吧。
思绪缓缓收回,她缓缓向那个小孩儿走去,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蹲下来对他说:“小朋友,你知道翊王府吗?”
小孩子笑着点了点头,道:“当然知道啦!翊王殿下可是我们百姓的恩人呢。”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表情,南宫如烟豁然一笑道:“是百姓的恩人,又不是你恩人。”
谁知道小孩子居然板起脸来说教导道:“哼,谁说的?!翊王殿下可好了呢!经常给我们小孩儿买糖人吃!”
“嗤,原来你竟然是被这几串糖人收买了的。”
“哼,我们怎么可能是被几串糖就能收买的呢?!我们可有一起论诗的友谊呢?”
南宫如烟动了动,手放在蹲下的膝盖上,好奇道:“哦?此话怎讲?”
小男孩趾高气扬的昂了昂脖子道:“我四岁那年,能够写得一手好字,读的一首好诗,整个学堂里的人没有不服气的,故此我很顽皮,对谁都是趾高气昂的。翊王殿下教育我说应知人外有人,天山外有山。我还是很不服气的跟他说,你不过就是三岁能够出口成章而已罢了。他莞尔一笑的告诉我说,我可知道安王殿下,他有写的一首好诗,却从不燥也不骄,全城老百姓都知道他叔侄向来是合不来的,但却那一刻他却让我钦佩了。”
“为什么?”南宫如烟皱眉问。
“因为我的母亲说能够欣赏敌方的人才是最好的人,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南宫如烟噗嗤一下笑了,敲了敲他对你脑袋道:“那可不可以麻烦你这个小英雄去给这个大英雄送一封信你呢?”
小男孩斜睨般打量了一下她道:“我相信姐姐是好人,但姐姐会给我什么呢?”
“吼,小家伙,竟然喜欢以讹化讹。”
“非也非也,古人云,礼尚往来,人之志也。”
南宫如烟低愣,随即点了点头道:“等你送完,姐姐给你买个糖葫芦可好?”
小男孩点头,老气横秋的说:“甚好。”
说完便啪哒啪哒的跑远。
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南宫如烟心头升起了一抹紧张和相逢的快意。
终于,又要相见了吗?
澧遐刚刚下朝,正往府里赶,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就看见管家往他手里递了一封信,说是有人送来的,澧遐未曾在意,丢在了一边。
走到半路,却又折了回去。
管家纳闷问道:“殿下?”
澧遐会心一笑道:“怕是她呢。”
管家失笑道:“怎么可能是那姑娘?”
澧遐温柔一笑接过信道:“我不想错失任何一次与她相逢的机会,就算是一封信也不能错过。”
他抖开信看见那熟悉的字迹,心中莞尔一笑,果然,是你。
如烟,我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