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会,已是黑夜降临,澧遐出了营帐,抬头望着天,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殿下。”文君望着他的背影唤了他一声。
澧遐缓缓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清欢睡了吗?”
“公主已经睡下了。”
澧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本王此生憾事已无,母亲,妹妹,我都已经找回。”
“属下也替王爷高兴。”文君轻朗一笑。
澧遐回身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宛入心肺,多了几分调侃“可是,你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公之于众,本王也猜不明白。”
“不急。”文君笑得清淡。“近几日还要大战,殿下去歇息吧。”
澧遐点了点头,走了,文君盯着水中倒影着自己黑色颀长的身影,又是一夜。
清晨
大军将至,澧遐骑在白马上,素手黔江,声音轻朗回穿,波澜不惊的眼神扫了一眼眼前的军队道:“李将军,你按照昨日吩咐直据西方。”
“末将领旨。”
“礼将军,你带人绕至后方备需。”
“末将领旨。”
“本王,就与两位将军在五日后战场上见了。”澧遐骑在白马上,银白色的盔甲耀眼发光,远远看去,恐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其他将手,与本王一起,直驱陇西。”
马路颠簸,澧遐担心澧清欢受不了,便要北徐(北秦的胞弟)送她归京都。
“报!”小头兵道:“殿下,前方十里,发现了一队可疑的巡逻的军队。”
澧遐忙抬右手,意欲让身后的军队停止前进,手臂上的护甲晃了一下他的眼睛道:“人数有多少?”
“莫约数百人。”
这是山区,巡逻数百人,不足为奇,可安王远在陇西,离此地还甚远,怎么会有巡逻的军队呢?
澧遐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道:“再探,看清旗帜再报。其余人,且先原地休整,提高警惕。”
“殿下是不是在想这里会不会是安王后方?”
“此地离陇西不到三日的路程,说是安王的后方也不足为奇,先看看探报如何再说吧。”澧遐低头,看见她递过来的水,接过饮了一口。
“报,殿下!旗帜上插着王字,并非安王的军队。”
澧遐一个侧移,跳下了马,白色的靴子,干净如云,没有细腻,只有白净如云的簌奕。
“王氏?嗤徽……”南宫竹燕低着头,呢喃的端起下巴的手轻移道:“王嗤徽!”南宫竹燕想起来道。
“什么?”澧遐轻问道。
“王嗤徽,王家老一辈的人物。”
“又是王家。”澧遐笑了一声,“怕是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了……”澧遐笑得温润,朗朗如山顶的徐风,朗润。
“待本王换上衣服,去瞧瞧吧。”他回头盯着傻傻看着自己的南宫竹燕,看着她的脸,有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个深锁在皇宫中的南宫如烟,他的烟儿啊,绝不会是因为争权夺利而嫁入他人的,他信她。
想到这,他会心一笑,食指轻弹道:“想什么呢,走啦。”
换好一声便装,白衣加身,白冠裹素,倒褪去了些天潢贵胄之气,加了几分书生的儒雅。
轻扣门暹,王嗤徽便走了出来,年纪老迈,却依旧老当益壮,人看着忠厚老实,但眼中透出的精明倒也不敢让澧遐小觑。
“翊王?”王嗤徽看见澧遐先是一惊,随后扬起笑脸,脸上的褶皱也随之显露出来。“您怎么来凤城了?”
澧遐看了看,执着扇子的手低垂,笑意阑珊道:“本王与爱妃游历至此,故而来看看前辈。”
是打探情况吧?王嗤徽心中冷笑,嘴上却笑着说:“殿下快进屋,二狗子,给殿下看茶。”他伸手做出请的动作“殿下,请。”
澧遐点头,眸子却快速看了眼周遭的地势。
“殿下,这可是赫赫有名的白茶膻,如白露,清香淡漠,老臣也是坊间偶得了一罐,沿留置今啊。”
澧遐坐下,接过茶,茶气氤氲了他的眸子,低头轻嗅,茶气平缓而彻骨,似疏通经脉那般平和才道:“果是好茶啊。”
“呀!殿下。”南宫竹燕撅着小眉,捂着肚子,微微露着虚汗道。
“燕……你怎么了?”澧遐放下茶,接过她道。
“妾身突然肚子有些疼,想去小解一下……”南宫竹燕扭过头,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带着女儿家的害羞,声音却软的打紧。
“这……”南宫竹燕握着澧遐的手,澧遐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看了看王嗤徽。
王嗤徽笑而不语,看着他们演的这场好戏,良久才道:“二狗子还不带王妃娘娘去。”
澧遐眼底平静,如一汪清泉的看着王嗤徽不急不缓的喝茶,他知道这场戏很粗制滥造,但他就是要看看,他的忠心,还有几分。
后院
二狗子带南宫竹燕到了如厕,便走了,南宫竹燕见起走后,一个箭步,环顾了一下四周,翻身进入粮仓,眼前粮食的数目,却让她大吃一惊,她一览大概,便匆匆出去了。
我的天哪,这粮食的够王嗤徽吃五十年了。
话说他一个衰落的家族,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粮食,这里面一定有鬼。
她打算原路返回之时,却发现一座僻静的屋子里折射出异样的光。
南宫竹燕心下一疑,蹑手蹑脚推开门,发现屋子已经非常破旧了,地上残留着铜镜碎片,迎着阳光折射出了异样的光,南宫竹燕恍然大悟,觉得没什么了,正打算出去,隐隐约约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近步了,那两个人在一栋破旧矮墙砌成的石泥房后面一边吸着茂源(颐朝产制的烟土)一边聊着。
天阴沉沉的灰,几片乌云聚集在一起,似有下雨的征兆。
走近一看,是一胖一瘦的两个人,没有穿下人的衣服,反而穿着麻衣,说不上多好,看也是新的,看着像是伙计。
“真的要这样啊?”瘦子说。
另一个抽了一口茂源接着说:“已经上了船,后悔肯定来不及了。”胖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可是,倒卖军粮可是死罪啊。”瘦子接着说。
“哼,做的做了,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怕了他成?!”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南宫竹燕侧耳听着。
突然,两个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首,墙后有人!
瘦子眼神示意了一下胖子,胖子会意,点了点头,二人蹑手蹑脚的侧道绕过到后面。
听见没声响了,南宫竹燕向里面看了看,没人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猛然回头,那两个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绕到她的身后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心头大叫不妙,猝不及防的转身的她一挥掏出她之前用来防身的九离粉末。
她一把挥洒,不小心挥洒一半落在地上,她心头可惜不已,将剩下的一边准确撒在那两个男人身上之后,撒腿就跑。
“靠,死女人,追!”
南宫竹燕凭着刚刚进来的记忆,侧卧轻鸿,一个箭步顺着轻功,一个顺拐,出了屋子,随即蜻蜓点水一般,环过疏影,躲进后院。
气喘吁吁的她,却发现二狗子抱胸倚着墙斜肆的看着她,笑得冷而邪,害得南宫竹燕打了个机灵。
“二狗子兄弟。”南宫竹燕笑着对他说,语气却有点虚,可能是有些心虚吧。
“王妃娘娘走吧,王爷他们应该是等急了。”二狗子收起了刚刚那副模样,平易近人憨憨的笑了笑。
南宫竹燕会笑,点了点头,心里却又多了几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