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嘴微微颤抖了起来，两颗如水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已经载满了泪水。

　　白黎嫩唇轻阖，一声极浅极浅的叹息声散开。

　　“爹爹……原来爹爹是坏人。”

　　她明白了，她都明白了。

　　是爹爹要害的皇后姨娘，所以才让孟文叔叔亲手拿来的药材。

　　是爹爹不想自己知道，这才说了一大堆大道理来搪塞自己。

　　白黎的小身子因为极度地忍耐抽抽搭搭的。

　　白雍明冷下了脸来，叹了一口气，“朕是天子，朕是帝王。

　　白黎，你只是一个小公主，乖乖呆在朕的身边受尽宠爱便好了。

　　为何要屡次插手这样的事？！”

　　帝怒。

　　这是第二回。

　　上一回，是二公主之事，白黎出面阻拦。

　　他看在白黎的面上，不与白兮雨多加计较。

　　这一次，是皇后之事。

　　他早早便看赫家权倾朝野不顺眼了。

　　他要铲除赫家势力，只能从皇后下手。

　　后宫干系着前朝，若要动摇前朝，必先治理后宫。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白黎压下了眸子，神色黯淡，小脸微微抽搐着没有说话。

　　白雍明站了起来，不再去抚她，“朕的天下与后宫，历来都是朕说了算。

　　是朕给了你太多宠爱，导致你如今恃宠而骄。

　　回去好好反省。”

　　半晌。

　　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了下来，一颗又一颗，如珍珠般晶莹剔透。

　　白黎鼓起勇气。

　　那一刻，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药材扔到了白雍明的身上，“阿黎再也不要和爹爹好了，

　　爹爹是坏坏！”

　　语罢，她哭嚎着从龙乾宫的正殿上跑了出去……

　　白雍明漠然的长眸微微一缩，心中像是被人扎了一根刺一般地疼痛。

　　他神色微颤，望着那个渐渐隐匿在雪色之中的红色小身影，心底的荆棘像是被瞬间瓦解了一般。

　　彷徨。

　　于他而言，一个皇后的性命，让他能稳固江山与朝局，根本便算不了什么。

　　宁邑缓缓从龙乾宫的门口走了进来，带进了几分外头的寒意。

　　白雍明坐在冰凉的地面之上，仰头侧面眺他，薄唇半勾，带出几分不屑，“宁爱卿，你逾矩了。”

　　宁邑背光而战，让白雍明的视线十分模糊。

　　极白的光自他的眸里涣散开来，令他恍惚了。

　　面前的，是人是神？

　　宁邑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几分浅笑俯着凝他，“陛下，公主至臻至纯之心，才是您在那巷陌之中的沧海遗珠啊。”

　　白雍明心中一窒。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诸天神魔。

　　他杀戮过的所有人，似乎都变成了一个个邪魔朝他攻去。

　　那场大火再次燃至眼前。

　　那在火中旋舞的女人，那个自己用火烧伤半边脸的女子。

　　正冲他笑，冲他笑骂。

　　“什么狗屁帝王。

　　那就是一个杀人无情，残酷暴虐的魔鬼。”

　　“陛下身边红花艳景之多，陛下从未将这世间的女子当过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不过是他用之弃之的棋子，物品罢了。

　　这贵妃之位，这令人惭愧的丈夫。

　　臣妾不要也罢。”

　　前世，司寇静之的言语，字字珠玑，如一把又一把利刃一般扎在他冰冷又即将破碎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