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从未进过这般温暖，这般松软的小被子里。

　　她两只小手抓着被褥盖过头顶，声音闷闷说道：“爹爹要帮阿黎打坏坏哦，那个娘娘是坏坏……”

　　白雍明听着她含糊不清的话语，偏头看了一眼纸窗。

　　纸窗外是灰蒙蒙的深蓝色，想来还是子夜，阖宫寂静。

　　“阿黎说，吉妃是杀害你娘亲的凶手？”白雍明问着自己身旁鼓着的小被包。

　　“是的……她还要害芳乔姐姐……爹爹快去救芳乔姐……”白黎的话语越来越模糊。

　　白雍明压根没有听清。

　　待他掀开被子一瞧，却见这小人儿已经撅着小嘴皱着眉头睡着了。

　　他无声嗤笑着。

　　小家伙一定是累坏了。

　　透着昏暗的光，白雍明不动声色地看着身旁这个一秒入睡的小人，眸底闪过一丝光芒。

　　那丝光芒很短，但是很亮。

　　他薄唇弯出适当的弧度，别有深意。

　　朕倒要看看，你能给朕带来多少惊喜。

　　次日立秋，如丝如绢的秋雨，自天蒙蒙亮时便涔涔潸潸地落，敲击在皇檐之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这声音传入白黎的耳中，她近乎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

　　“落水水哩，落水水哩，快点拿盆盆接水水！”她手忙脚乱地从白雍明的身子上翻过，继而跳到地上，赤着脚丫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白黎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昨个还受伤破皮的脚丫子，今日已经愈合如初了。

　　“啧。”白雍明的清梦被扰醒，蹙眉不悦。

　　黄毛丫头，真难伺候。

　　殿外的留守太监孟文也在梦里被白黎的叫喊声惊醒了。

　　他慌乱地戴好宦官帽，毕恭毕敬地朝里头请示，“陛下，是否要出寝？”

　　诶不对？里面怎么会有小孩的声音？

　　孟文瞳孔一缩，透着纸窗往里瞄了瞄，却见一个小孩的身影在里头窜来窜去。

　　陛下的寝殿，不是从来不留人过夜的吗？

　　孟文久久没有缓过劲来。

　　白雍明烦躁地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地上的丫头，朝着门外冷声问道：“几时了？”

　　“寅时过半了陛下。”孟文谨慎答道。

　　他卯时才上朝，昨夜被这丫头闹到半夜才睡，这会又被她吵醒了。

　　谁敢吵他休息，可从来都是一个死字。

　　白雍明刚要起身发怒，却见白黎不知从哪个角落捧来一个空置的青花瓷纹水仙盆，十分费劲地捧到了他的面前，仰着头紧张道：“爹爹快下床接雨雨呢，不然一会水水滴下来，被被就湿辽。”

　　他刚要发出的火气忽然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似的。

　　接雨？为何接雨？

　　估摸着是丫头住的屋子每逢雨时都会四处落水，小小的年纪这才对下雨有了刻板印象。

　　他忽然觉得十分心疼，耐着性子将她手上的水仙盆放下，然后双手伸进她的腋下，将她整个人架了起来，最后架到了自己怀中。

　　“这里下雨时，屋顶是不会漏水的，被褥也不会湿，每一处地方都会完好无损。”他将被子往白黎小小一团的身子上掩了掩。

　　白黎依旧抬着圆圆的脑袋，眼睛里聚满了担忧，小嘴嘟嘟，“是嘛，当初和芳乔姐姐住一块的时候，屋屋总是漏水水，把阿黎的被子都淋湿了，晚上睡觉可冷辽。”

　　哎，这孩子小小年纪，亦不知在人间受了多少苦难。

　　白黎忽然想到了什么，将下雨的事情一下子抛在了脑后，“爹爹，芳乔姐姐找到了吗？”

　　白雍明也把刚才清梦被她吵醒的恼意抛在了脑后，一时语塞，刚要哄着她解释时。

　　门外传来了赵森年沉冷的声音。

　　“陛下，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