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这句话并不适用于婚事,尤其两位当事人还是名噪京城的主儿。
崔扬灵阴阳怪气的提起此事,全然没发现陈莲甫的神情变得失魂落魄。
怎么会,他怎么还是要娶云岚呢?
“夫君,你怎么不说话呢?”
“我只是有点惊讶,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回书房了,你今晚就先睡吧,不要等我了。”
“哦,那夫君不要熬得太晚。”
陈莲甫脚下虚浮的挪着步子,从卧房到书房,短短的一段路却好像走了几千里似的。他脑子一片木然,他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只要她没嫁,他就还有机会。可现在,她要嫁给徐观洲了,还是皇上赐婚。
天有绝人之路啊……
陈莲甫从书架上的檀木匣子里拿出那只紫色锦鲤香囊,他的手指拂过金色的锦鲤,苦笑着自言自语。
“绣什么锦鲤,应该绣鸳鸯才是啊……”
裴云岚忙着招待来道喜的亲朋好友。
舅舅放下了心头的大石,他终于能够给妹妹一个交代了。自打裴云岚扶摇直上做了待诏,他就很担心自己这个外甥女嫁不出去。现在是皇上赐婚,那徐公子听说也是个才子,又体面又合适。他吃着徐观洲送来的橙子,笑得合不拢嘴。
罗湘莹同学先问了一堆问题,又说了一堆自己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又拍着胸脯说不管她要置办什么东西,通通给打八折。
郡主则是最高兴的那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最令人欢喜的结局。
“千里追妻,就是铁石心肠怕也被捂热了,不过……”郡主佯怒道,“你不告而别,又犯懒只写了几封信,礼金我可不送了。”
“好,只要您肯屈尊前来喝一杯喜酒就成。”
“咳咳,你不知道吧,卢夫人回云中了?”
“他没跟我提这茬。”
“哎呀,未婚小夫妻见面说话不方便了吧。听说啊,圣旨下完第二天,卢夫人就收拾好东西快马加鞭的回了云中。”
“这……”卢夫人还挺任性。
“反正她也常年不回来,也就婚礼上打一照面。你呀,哄好了大长公主就行。”
裴云岚不太乐观,道:“可是,看这架势,婚礼她会来吗?”
“会的,既然是赐婚当然不能不给圣上脸面。只不过,脸色估计会不太好看。”
“避暑佳人原来是随了母亲。”
郡主哈哈大笑。
至于宋潇,窝在家里快长毛的裴云岚还是约了老地方。铜驼坊食肆的鱼鳞炸鸡技术越发精进,裴云岚先是怪他不保守秘密,然后才谢谢他多管闲事。
宋潇喝着她带来的桂花酒道:“媒人礼就免了吧。”
“美得你,还想收礼?倒是你娘,唉,她老人家白费心思了。”
“放心,她没生你的气,倒是骂了我一通。”
“哈哈,骂你什么?”
“不走心,让徐公子捷足先登了。”
“那我改天去看看你娘吧。”
“过几天吧,她的气儿还没消呢。”
“对了,我打算告诉他我是从哪儿来的,没准儿也会捎上你。”
“无妨,徐公子我信得过。”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倾盖如故啊。”
宋潇咬文嚼字,裴云岚回了个大白眼。
数日后,开始走婚礼流程的第一步纳采。徐观洲竟然请动了贺传光院使做媒人,裴云岚又一想,似乎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因为是赐婚,这纳采的提亲也只是象征性的,贺院使送上了徐府的礼品后,更多的是询问裴云岚的右手还能不能画画。裴云岚送了一副旧作,贺院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第二步问名,徐府请了专业媒人来要了裴云岚的生辰八字去占卜,占卜的结果不错。紧接着就是第三步纳吉,徐府又遣官媒娘子和函使送来了聘书。
聘书装在用五色线缚着的梓木礼函里,裴云岚还很无聊的拿尺量了量,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二分。
通婚书用端正的楷书写着徐铭禹顿首:久籍微猷,末由展觌,倾慕之至,难以名言。伏惟某位动止万福。即此某蒙推免,展拜未由。但增翘珍重,谨奉状不宣。晋陵徐铭禹顿首。
另附上别纸一封,徐铭禹白:第二男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承贤贵府次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援,谨因媒人孙氏,敢以礼请,脱若不遣,听嘉命。徐铭禹白。
裴家也回了一封答婚书请媒人送回,交换完聘书按照大越朝律法,裴云岚已经是徐观洲的合法妻子了。
第四步纳征,也就是下聘礼。除了标配的金银珠宝、绢帛绫罗等物外,还有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绵絮、长命缕、干漆,取吉祥和美的意思。
裴云岚最近窝在家里天天练针线,就是为了今日将亲手做的衣帽鞋袜作为回礼送给徐观洲。箱笼堆满了裴家小院,杜咏龄看着礼书却犯了愁。
聘礼丰厚虽然好,可是太丰厚了也是负担。嫁妆若是太少了,会给妹妹丢人。她倒不是舍不得,只是家里的钱不太够。
裴云岚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悄悄把她叫到自己卧房来,还屏退了丫鬟。
“嫂嫂,别发愁。我都想好了,嫁妆一概不动用账面上的钱,这几张银票你先收下。”
“这怎么行?别说父亲,我也不会同意的。”
“咱家的情况我最了解了,打肿脸充胖子要不得。就算我带着金山银山陪嫁,人家也会说我是走了狗屎运,攀了高枝了。”
“妹妹,不要妄自菲薄。”杜咏龄皱着眉头劝道。
“面子都是虚的,日子过好了才是最要紧的。家里的余钱与其给我置办嫁妆,不如去置办些田产。铺子就算了,做生意又耗心思又耗人脉。”
裴云岚语重心长地说:“之前乱七八糟的事太多,竟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爹爹岁数大了,哥哥科举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家里总要有些固定进项。说到哥哥,他心里肯定苦得很。我这个妹妹太出色,又要高嫁,肯定会有难听的闲言碎语。嫂嫂,你要多担待。”
“嗯,我都懂的。”
“所以呢,嫂嫂就按我说的办吧。要是他们俩不同意,就让他们来找我,我的嫁妆我说了算。”
捏着数额不菲的银票,杜咏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只是她很惭愧。妹妹为家里做了这么多,他们能为她做的却很少,难怪夫君独处时总是长吁短叹。
她也想找个地方好好叹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