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的主人像一阵轻风走了进来。她穿着鹅黄色的泥金纱裙配柳绿色的衫子,斜斜地披着一条雪色的披帛,模样肖似薛夫人。
“孩儿给母亲请安。”
薛夫人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来看热闹的罢,又没到时辰请的哪门子安。”
罗昭华吐了下舌头,道:“母亲明察秋毫。”
她乖乖地站在薛夫人身旁,薛夫人接着说道:“赵掌柜和王姑娘你都是见过的,那一位就是裴画师。这是我不成器的小女儿昭华。”
裴云岚连忙起来见礼。
罗昭华最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就是一副绣画,再了不起又能如何?她瞧着裴云岚,一身旧衣,虽然干净但已经浆洗得褪色,长得还算不错,眼神看起来恭顺,其实很傲气。和王枫茗愤世嫉俗的傲气不同,是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傲气。
“原来你就是裴画师呀,我们几个私下里都在猜,能画出这么非同凡响的画稿的人,一定是功底深厚、阅历丰富的老人家,没想到是个小姑娘呢。”
“罗小姐过奖了。”
“裴画师你是怎么画的这么好的呀?能不能告诉我。”
“无他,唯手熟尔。云岚休息的时候都拿来画画了。”
“唉,那我是做不到了。”罗昭华假装叹气,“裴画师要是不忙,给我画幅画像吧。不要那种中规中矩的,要诗情画意的。”
“这倒是不难,只是我要跟掌柜的先请假,因为绣坊最近很忙。”
“赵掌柜,可不可以把裴画师借给我半天呢?”
“华儿,不要胡闹。”薛夫人呵斥地并不严厉。
赵掌柜自然答应了,于是裴云岚被留了下来。薛夫人叮嘱她不要耽误裴云岚太久,才让她们离开。
罗昭华的碧落斋掩映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之中,走过碎石小路,进到正房里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月麟香气味。罗昭华没有请她坐下,直接走到了书案前,裴云岚扫了眼上面的东西隐约感觉不妙。
“裴画师,请。善儿,上茶。”
美貌的婢女捧上来的茶,嗬,又苦又咸又甜,地道煮茶不知道加了多少料。裴云岚强忍着咽了下去,不再喝第二口。
“不知道罗小姐对画像有没有什么具体要求?”
“没有,别致即可。”
裴云岚摸着有些秃了的毛笔,这么有钱的人怎么会用秃毛笔,明摆着是要给自己使绊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第一次见面的罗小姐,但是,区区一根秃笔怎么会难倒她?
“罗小姐我可不可以去您的后院看一看?”
“可。”
后院栽着芭蕉,梨花已谢,唯有绿叶成荫。罗昭华看她渐渐入神,觉得有点好笑。等她看够了自己的院子,她才说道。
“请罗小姐随意,不用静着不动。”
“哦?你这样也能画?”
裴云岚微笑着点头。
她这样坦然自若,倒是弄得她不自在了。裴云岚磨着墨,构思着构图布局。罗昭华坐在椅子上,自己找了本书看。丫鬟柔儿好奇地踱到桌前,旁观着裴云岚作画。她时不时地抬头看几眼自家小姐,时而望向窗外。一副清淡秀丽的画像便徐徐展开。
“如何?”
柔儿看入迷了,竟不知裴云岚何时停了笔。罗昭华也起身来看,梨花树下,一妙龄少女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那少女身形纤细、气质文弱、乌发如瀑、淡淡青衫,如枝头上的梨花般美丽皎洁。
“不错。”
“小姐满意便可。不知小姐还有吩咐?”
“没有了,你走吧。”
“是,那云岚告辞了。”
“柔儿,送客。”
裴云岚出了罗府,转了转头,捶着肩膀往北市走去。北市的喧闹声让她觉得格外亲切,国公府虽然富丽堂皇,但是规矩太多,不是她这个马大哈该呆的地方。在国公府耗了这么久,积压了不少新稿子。
天色微黑,裴云霄站在门口等人。张顺看见了他,笑着招呼他进来。
“裴小哥进来吧,不碍事的。裴画师且还得忙一阵子呢。”
“那打扰了。”
裴云霄去了后面的画室,油灯明亮,妹妹系着襻膊正奋笔疾书。小小的画室堆满了东西,显得有些逼仄,他把窗子打开得更大些。
“我说怎么忽然霞光满室,原来是哥哥来了。”
“早些画完,爹爹等你回家吃饭呢。”
“我都没注意。”裴云岚伸了个懒腰,“我收拾一下东西,现在就回去吧。”
“好。”
裴云岚把没画完的稿子装进书篮里,兄妹两个一道出了绣坊。裴云霄提着书篮,裴云岚挎着哥哥的胳膊,絮絮叨叨的说着去温国公府的事。裴云霄默默听着,觉着哪里不太对。好像自家妹妹见多了富贵人家,区区温国公府也不过寻常得很。
“你那副祝寿图还有草稿么?让为兄也开开眼。”
“草稿哦,好像有。”
罗昭华的那幅画,还是被她忍不住炫耀给了自己的闺中密友们。于是,裴云岚又多了个兼职,给后宅的小姐夫人们画像。既是留住自己最美好的模样,也能在谈婚论嫁时给人相看用。
这下子,真的披星戴月,笔耕不辍了。当然,荷包里的进账也越来越多了。裴云岚觉得累的时候,就打开匣子数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最能缓解疲劳了。
不过,这离她的终极目标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