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来了?
不过裴云岚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了。
男子们的比赛激烈中又不乏卖弄技巧的成分,年轻的太子夫妇都是马球爱好者,有时会邀请城中的官宦子女们来东宫打球。对于男子们来说既捧了太子的场,又可以打球,一举两得;而女子们则是想着出来玩的同时又可以相看一下合适的夫婿人选。
长乐郡主的性子,贵女们都很清楚,就像蜜沙冰一样,看着甜吃着冷,入不了她的眼的永远只是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对待你。因此,长乐郡主和裴云岚自顾自地吃茶说话,没什么人来打扰她们。
“怎么不见寿仙公主呢?”
“她呀,怕晒黑了,从来不玩这些的。”
“哦,这样子。”
第二场瓷娃娃们的比赛,观赏性大大降低,甚至还打出了几个乌龙球。第三场则是男女混合对抗,倒是相当激烈、而且异彩纷呈。女孩子们想要赢球,男孩子们不想丢人,马蹄翻飞、球杆相击,进球的铜锣声不断响起,叫好声和鼓掌声也不绝于耳。
裴云岚又多饮了一杯沉香熟水,吩咐桑葚要烫一些的。她想了想自己的症状,可能不是累得而是感冒了。郡主见她有些无精打采,准备先退场,不想这小妮子听到了这一场的彩头眼睛都亮了。
“怎么,你想要那个百草霜?”
“嘿嘿。”
“那我去给你赢回来。”
裴云岚抱拳道:“祝郡主旗开得胜。”
双方的队长正在码人,长乐郡主加入了红队。这一场也是女子赛,红队的队友们看起来还比较能打,她说若是赢了请把彩头给她,她会补偿些别的东西给大家。
“郡主太客气了,能和您打球是我们的荣幸。”
“是呀是呀。”
郡主笑笑,还是问大家想要些什么。队长们开始布置战术,简单分析过对方的优缺点,便翻身上马。郡主骑着黑色的骏马,负责进攻的她一马当先,骑术娴熟、球技灵活,蛟龙入海般游走于众人之间。
几乎要包揽了进球的郡主,意气风发、璀璨夺目,像钻石一样熠熠生辉。
“MVP呀。”
裴云岚咳嗽着,桑葚给她披上了张大夫人送的莲红色斗篷。小丫鬟有些担心地问她要不要紧,她说没事。
“这马球场的风也太大了。”
“是么,我觉得还好……”裴云岚又咳了起来,桑葚摸了摸已经变凉的茶盏,又去给她换一杯烫的来。她这才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有点烫。又咳嗽又怕冷又浑身酸痛,八成是感冒没跑了。不过,自己应该能撑到马球赛结束。
这一场,自然是郡主所在的红队大获全胜。郡主兴冲冲地捧着彩头回来,却瞧见裴云岚的脸色明显不对,说话的声音也怪怪的。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可能有些着凉了,不要紧的。”
郡主摸了摸她的脸,吩咐小侯公公去跟太子殿下打招呼,自己和雨江一左一右地搀着裴云岚离开。
“真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我和桑葚悄悄离开就是了,别人该说闲话了。”
“管那些人作甚,桑葚,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回郡主的话,今天早上起来小姐就开始咳嗽了。”
“你呀,都病了还来。”
“哪就那么严重了,回家躺一躺,喝点热水就好了,郡主打马球的样子可好看了呢。”
一行人出了宾耀门,等着郡主的马车。因为今日没有出宫的打算,所以要等上一阵子。这时,一辆马车停在她们跟前,徐观洲掀开车帘说可以捎她们一程。
郡主刚要说好,裴云岚先开口拒绝了,道:“不好麻烦徐公子的,谢谢您的好意。”
“没什么麻烦的,听我的,上车。”
郡主不容分说,把裴云岚连推带扶的送上了车。
“侯亮,去请太医到毓财坊的裴家。”
“是。”
不算太大的马车一下子坐了五个人,变得有些逼仄。徐观洲坐在车门边上,裴云岚倚在角落里,一边咳嗽一边说请太医太夸张了。
“小病不治好容易成大病。”郡主又把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更烫了,都怪我,好好地非要拉你来马球赛。”
“怎么会,郡主不是还替我赢来了百草霜?这么好的药墨,南市可买不到呢。”
郡主更自责了。
裴云岚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到了毓财坊,马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坊口。郡主慢慢地搀着她,桑葚开了门,众人进了裴家。
长乐郡主和徐观洲都是第一次来,知道她家境艰难,却不想竟是这么穷。狭小的房舍、老旧的家具,徐观洲站在裴云岚的闺房前没有入内。
屋子里没有什么文玩摆件,案头的花瓶也空落落的。墙上的玉堂富贵图在这穷阎漏屋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带着几分可笑。旁边的对联不知是谁的手笔,骨气洞达、笔酣墨饱,表达着主人的豁达与乐观。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他默默念道。
“桑葚,去清徐公子到正屋用茶。”躺在床上的裴云岚没忘了招待客人。
“不必了,我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
说罢,转身出了门。郡主也说自己不渴,让桑葚不要忙活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太医来了,号过脉问过诊开了药方。他说只是有些风寒,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几日就会痊愈。
“有劳袁太医了。”
“哪里。”
“侯亮,好好送太医出去,你先回宫告诉太后娘娘今晚我回齐王府住。雨江,去药铺把药抓回来。”
“是。”
雨江把赏钱不动声色地给了袁太医,三人出了门,裴云岚这才换了家常的衣服好好躺下,桑葚拧了帕子来给她冷敷。
“郡主,您应该跟她们一道回去,我这里不妨事。”
“不行,你家里就一个小丫头,我不放心。”
裴云岚知道自己劝不动便不再劝,她的头也痛得厉害,又睡了过去。桑葚看徐观洲一直站在门口,找了个凳子给他坐。招财趴在门口守着主人,进宝则懒洋洋地躺在樱桃树下。
“你先回吧,不用等我。”郡主道。
“郡主身边不好离人的。”
“有劳二哥哥了。”郡主淡淡一笑。
裴云霄今日提早下了学,回到家先闻到一股药香,又见一个陌生男子坐在妹妹的屋前,刚要喝问,就见一个锦袍女子从屋内走出来,轻声解释道。
“我是长乐郡主,这位是我的表哥徐观洲。今日我约云岚去打马球,中途发现她病了,就把人送了回来。因为家中无人,所以我们一直在这里守着。”
裴云霄行过礼,道:“草民裴云霄见过郡主殿下,见过徐公子。有劳二位了。”
“没事,你先来看看云岚吧。”
“是。”
裴云霄看着昏睡中的裴云岚,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她病重。雨江熬好了汤药来,裴云霄轻轻把她摇醒,她看到了哥哥,脸上笑着说出的话却是吐槽的。
“哭丧着脸,难看死了。”
“起来喝药了。”
“烫不烫,放温了再喝吧。”
“药就是要烫烫的喝下去才有用。”
“病还没好,舌头先烫坏了。”
“生病了还不听话。”
“不对的话当然不能听。”
郡主在一旁笑看他们兄妹两个斗嘴,裴云霄把妹妹扶起来,他搅着汤药,慢慢地吹凉后喂给她。等她喝完药,郡主才告辞了。
“药方放在桌上了,我先走了,云岚,要好好吃药。”
“好,请郡主放心。”
裴云霄一直把郡主他们送到了坊口,长乐郡主听说极受太后宠爱,人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这个徐观洲,人倒是守礼,没有随便进女孩子家的闺房。裴云霄想起上次见他的时候,云岚也是不舒服,看来得离他远点。
马车上,郡主对徐观洲道谢:“今天真是多亏二哥哥了,待会到了王府吃完饭再走?”
“不用了,你们家的饭我吃不惯。”
郡主笑了,道:“嗯,父王的口味是清淡的有些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