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枫叶初带霜,渚边菊花亦已黄。
徐观洲跟着她们到了洞庭湖。君山岛云雾缭绕,茂林修竹。二妃墓旁长满了多情的斑竹,飞影念着墓两边的石刻对联。
“君妃二魄芳千古,山竹诸斑泪一人。”
“舜帝南巡,他的两个爱妃娥皇、女英随之赶来。船被大风阻于君山,二妃听到舜帝已死于苍梧,悲痛欲绝,攀竹痛哭,泪血洒遍了山上的竹林,遂成斑竹。不久,二妃忧郁成疾,死于洞庭湖。她们在死后成为了湘水女神,屈子称之为湘君,故后人又把这座山叫君山。”
徐观洲娓娓道来,替她省了不少功夫。
“死后封神太过虚无缥缈,还是好好活着的好。”
裴云岚很是恳切的看着他,徐观洲回以了然的微笑。她今日一袭兰花色圆领袍,黑色软脚幞头越发显得她肤色如雪;徐观洲则是天水碧罗袍,还是用碧玉冠束着头发。旁人看着,倒像一对出来游玩的兄弟。
翻过山梁,朝着酒香山走去。
“传说,此山盛产酒香藤,能酿出长生不老的仙酒。汉武帝听说后,便派文士栾巴到君山求酒。酒求回来后,却被东方朔偷喝了。”
“胆子真大啊。”石青道。
大胆的除了东方朔,还有热情直率的湘女。穿着连枝花夹缬褶绢裙的鹅蛋脸女孩,看见了徐观洲便惊为天人,不知从哪里采来了一捧娇艳的凤仙花送给了他。
女孩子脆生生的问道:“公子不像本地人呢?可曾婚配?”
徐观洲哑然,裴云岚倒是乐不可支,她手腕一转用折扇敲打着他的肩头道:“这位公子没有婚约在身,他是洛阳人。”
“可惜了,太远,我娘亲舍不得呢。”
“相逢便是缘。”裴云岚安慰道。
女孩子笑笑,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徐观洲把凤仙花递给她,让她拿去染指甲,裴云岚不肯接,脸上却还是挂着笑。
“你何时见过我染指甲?既是人家的心意,就好好收着吧。”
“看来我还是得把帷帽戴上。”
“哈哈哈哈……”
桑葚许久都没有见到小姐这么开怀大笑了,飞影不明白裴云岚对这位徐公子到底是什么心思呢?石青只觉得这两人登对得很,男貌女才,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看。
午餐在船上吃了现捞现做的湖鲜,鲤鱼、鲫鱼、鳜鱼、鳗鱼、河虾、河蟹、河蚌……鲜得人舌头都要掉了。这里面她最喜欢的还是无鳞无刺、银白透明的银鱼。
转过黄帝铸鼎的轩辕台、青螺仙子的仙螺峰梳妆台、吕洞宾吟过诗的朗吟亭,便已到了金乌西坠的时分。
用过晚饭,桑葚按着小姐的法子煮了一锅水果茶。咕嘟咕嘟的茶炉里果香四溢,裴云岚揉过橘子,慢慢地剥开橘皮。
徐观洲待茶水变温后加了一小匙蜂蜜,喝过后说道:“这果茶也蛮好喝的。”
“原是吃不完的水果便切块煮成茶汤,穷人嘛,总是舍不得扔东西。”
秋雨不期而至,像一片织得密密的水网,船被雨水彻底润湿。裴云岚听着潇潇的雨声,忽觉天地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她乘得这艘船,和眼前的心上人。
“徐公子,回去吧,该回去了。”裴云岚微笑着劝道。
“不急,这洞庭湖我也是头一次来。”
“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到,天荒地老吧。”
徐观洲很少用这么无赖的语气说话,朦胧的船灯照着他英俊的脸庞,他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旁人能见到的那股冰寒刺骨的气质被他藏了起来。
“唉,你这样就不怕令堂到官府告你逃家?或者,状告我拐骗人口?”
还没等他答话,裴云岚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撑着桌角,桑葚端着漱口的东西走过来给她抚背。
好不容易咳完,她把帕子丢在桌上,缓了一下子才拿起清水漱口。漱口水吐在盆里却是带着血丝的,徐观洲又打开那方帕子,果然有一滩血迹。
裴云岚手里换了一杯白开水,桑葚收拾好东西退下了。徐观洲瞧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低沉地问道。
“要不要吃点什么药?我去找郎中。”
“不用了,方子华神医都开好了,我每天都吃,一顿不落呢。”
“那汤药很难喝吧。”
“还成,习惯了。你大概也知道了吧,我已经是短命鬼一个,没几年活头了。所以呀,你就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的,我就是因为知道了才来的。”徐观洲把身子挪得近了些,握住她的一只手,“再说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才怪,你怎么变了,变得这么肉麻。”
“肉麻?”
“就是话听着怪,像有蚂蚁在身上爬,浑身发麻。”
“那我改改,是我舍不得你,你就别赶我走了,好不好。”
水果茶喝多了也上头吗?这还是她认识的徐观洲吗?怎么办,她可拿他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