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郡主在徐府做客。
先拜见过福清大长公主,陪着老人家闲话过家常,她才跟徐观洲去了花园子里单独密谈。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徐观洲,他今天一身砂绿色绫袍,全身上下别无饰物,简单清爽。
“我说,二哥哥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瞒?”
“上回玄冥宴你为小岚出头我就觉得很奇怪,这回小岚哥哥成亲你还去参加了婚宴,难道说,我猜错了?”
徐观洲大方地承认了:“你没猜错。”
郡主用力摇着牡丹菊花团扇,笑眯眯地问道:“那,本郡主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们俩的喜酒呀?”
“这个嘛,我不知道。”
“不知道?”郡主敛了笑容,“你要是随随便便的态度,还是赶紧断了好。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小岚。”
“不是,这事情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那我说了你可别不信。”
“说。”郡主拍了下桌子。
“我愿意娶,人家未必愿意嫁啊。”
“嗯?哦,哈哈。”郡主明白了,“也许是因为你没有亲口问过呢?”
徐观洲很认真地解释道:“她不喜欢束缚,我不愿意勉强她。”
郡主长叹了一口气,很是理解地点点头,安慰道:“来日方长嘛。”
次日,长乐郡主去了尊贤坊裴宅。
裴父不在,裴云霄去书院了。郡主转了转她的新住处,卧房布置得和老宅一样。裴云岚感谢了这些品味不俗的家具,郡主饮过酪浆后道。
“你嫂嫂在么,让我见见。”
“在的,桑葚,去把嫂嫂请来。”
杜咏龄知道郡主登门了,又见桑葚来请,她连忙换了身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发才去见她们。
踏进房门,杜咏龄先规规矩矩地行过礼,郡主请她坐下,她才观察着小姑这位非同一般的好友。
长乐郡主坐在罗汉床上,她身穿茄色泥银团花翻领袍,云髻上插着牡丹纹银钗,白里透红的巴掌脸,顾盼神飞,英气十足。
郡主也在打量着裴云岚的新嫂嫂,杜咏龄一袭胭脂色的衣裙,交心髻上的杜若花金簪熠熠生辉,吹弹可破的鹅蛋脸,落落大方,灿如春华。
看起来,应该是个好相处的。郡主命人拿出了自己的贺礼,一串莹洁饱满的合浦珠。
“小小礼物,还请笑纳。”
“妾谢过郡主殿下。”杜咏龄起身行礼,才接过珠串。
“郡主也太客气了。”裴云岚道。
杜咏龄略坐了坐,便借口去给她们做些点心离开了。
嗯,很有眼色嘛。待杜咏龄走远了,郡主才说自己有些悄悄话要讲,裴云岚让婢女们都退下。
“你和二哥哥的事,我都知道了,他可是亲口承认了。”
“哦。”裴云岚一边点头,一边把哦字拉得很长。
“什么时候开始的?谁先说的?都做过些什么?”
裴云岚简略地说了些好的,中间那些不愉快的则按下不表。郡主听得津津有味,直道他们俩这是姻缘一线牵。
“你哥哥也成亲了,接下来你也该为你自己打算了。”
这话她最近听得次数不少,裴云岚无奈地说:“光凭互相喜欢是没什么用的。我们两个家世悬殊,我的风评又褒贬不一,像我这样有官职在身,不能安于后宅打理中馈的媳妇,谁愿意娶进门呢?”
“你也别妄自菲薄,那些流言蜚语不要紧,你的人品我替你担保。其实,二哥哥跟我讲,他是想娶你的,可又怕把你束缚住,不愿意勉强你。”
裴云岚心下熨帖,正所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郡主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眉头微皱地说:“小岚,你知道二哥哥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娶亲吗?”
这个她倒是从来没想过,按理说他应该早早就定亲了才是,怎么会拖到现在。郡主说,徐观洲有个克妻的名头。
原来,徐观洲十来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卢夫人就给他定了哥哥家的女儿。只可惜这位卢小姐不幸染了时疫,没了。
后来,卢夫人又定了表姐家的女儿。这位王小姐身体倒是一直很健康,只是那年去庙里烧香,回来的路上倒霉地碰上了泥石流,一命呜呼了。
最后,卢夫人打算和国子监李祭酒家的女儿议亲,双方刚刚相看,李小姐就得了咳疾。李小姐的母亲担心女儿,便果断拒绝了卢夫人。谁知,李小姐的病竟然好了。从此,徐观洲便坐实了克妻的名号。
“难怪,这么好的驸马人选,也没见哪位公主嫁给他。不过我是不信这些的,克不克的,只是些巧合罢了。”
“说起来,卢伯母对儿媳的要求确实不低。”不是世家女,便是清贵文臣之女。
“心里有对方就够了,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话虽然说得丧气,可她的笑容很甜蜜。郡主也无法劝解,他们之间的阻碍还真不少。
“一直在说我,郡主您呢?您也到了该议亲的年龄,太后娘娘和齐王殿下难道没催?”
郡主也自动地叹了口气,她喝了口酪浆润了润嗓子,才道:“左不过是礼部列个郡马名单,我从里头挑一个。”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满洛京这么多少年,郡主就没有相中的?”
“说实话,真的没有。”
“大概是缘分还没到,说不定明天就遇上了呢?”
裴云岚笑着安慰她,郡主也跟着笑。她想起来,第一次遇到裴云岚是在如寻家里,她闷闷不乐地赏着杜鹃花,还问自己有没有不用成亲的法子,她给出的法子是请度牒在家修行。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