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观洲只身来了顾府,一个小厮都没带。顾望津见他神色不对,便问出了何事。他只说了一句一刀两断,顾望津便懂了。
怕这小子再次陷入情伤,顾望津便提议到藏香楼消遣。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结果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两人从下午喝到入夜,还让元卿卿跳了好几次剑舞,这一次,他打赏的特别大方,连负责伴奏的顾望津也有赏钱。
“怎么,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了。”
顾望津笑道:“怕你娘骂你呀。”
“只是不想见。”
“成,那就回我家。”
“也好,等我再喝几杯。”徐观洲一口气喝完,又把杯子倒满。
“你就这么放弃了?”
徐观洲哈哈大笑,拿起一根筷子敲起碗沿念起了相逢行。
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
不知何年少?夹毂问君家。
君家诚易知,易知复难忘;
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
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郸倡。
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
兄弟两三人,中子为侍郎;
五日一来归,道上自生光;
黄金络马头,观者盈道傍。
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
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念到这里,他似乎没有了力气,扔掉了筷子又喝起了酒来。顾望津觉得,除了门不当户不对,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想让这个家伙开口,太需要耐心了。服侍的婢女都守在门外,他们两个此刻坐在罗汉床上对饮,徐观洲往后一仰,平躺着说道。
“她说她累了,没有力气了,就这么好聚好散吧。她还祝我一切顺利,心想事成。你说,她是不是比寻常的男子还要豁达大度?”
顾望津笑了,道:“确实,比你上次要风度的多。”
“我不如她,谁都不如她。”徐观洲的笑容带着几分微甜,“所以,我就慢慢等吧。反正徐观洲最不缺的就是时光。”
“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有戏,别灰心。”
“你要是月老就好了啊。”徐观洲笑着闭上眼。
裴云岚一路北行,优哉游哉地到了五台山时已是八月。除了桑葚飞影,赶车的也是家里新添的小厮,她给起了个名叫石青。
虽然刚刚入秋,可这里的温度却有了深秋的感觉,小姐还叮嘱她们一定要带上绵衣。石青不解地问为什么这里这么凉,裴云岚想要是边燕纾在就省得她解释了。
“传说,五台山最初的时候也很热,文殊菩萨从东海龙宫借来一块歇龙石,从此五台山就变得清凉了。这歇龙石是龙王布雨后用来避暑的,咱们去清凉寺就能看到了。”
“哇,龙王的石头!那得去吸吸龙气啊。”石青傻笑道。
“那菩萨借走了石头,龙王不生气吗?”桑葚问道。
“龙王没生气,他的五个儿子却来闹事,龙尾扫平了山尖尖,把五峰变成了五台。五台上山石散落,那些石头就叫做龙翻石。龙子被文殊菩萨收服,成了山神,五爷庙里现在供奉的就是他们。”
“菩萨真厉害。”
他们慢慢地爬,飞影搀着她,有时候还背着她。这里的景色叠翠流金、野花铺锦,鸟儿在亭台楼阁上空自由地翱翔。
佛光寺,她一直很想来的地方。
前世的佛光寺东大殿斗拱雄大,充满“结构理性主义”的美感,正是唐代建筑的典范。因为梁思成林徽因的实地勘探,打破了日本学者中国再无千年以上木建筑的言论。当发现的电报从山西发至北京,已是7月7日,卢沟桥事变,帝都硝烟四起……
她不知道大越朝的佛光寺有多少相似之处,看着姿态各异的菩萨、天王、力士……浩如烟海的佛像让裴云岚的心灵得到了宁静,她虔诚的为家人好友们祈福。
这里的佛像类型有泥塑,金属,石刻,木雕,烧瓷,脱纱,刺绣,画像。除了佛像,还有壁画、石刻、书法。她只恨自己没有照相机,不能把这些奇伟宏丽的古代艺术如数记录下来。
她们宿在庙里,自然不能不看日出。
当红日慢慢升起,穿破了云层和雾霭,金光毫不吝啬的洒满了每一处。浮云变得温柔,晨风逐渐温暖,裴云岚看着静默的万物,延绵的山峰,只觉得自己微不足道,对死亡的恐惧就这样消失了。
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从容的迎接死神。
写字崖也是不能错过的景点。
裴云岚用水囊洒湿,让桑葚拿手帕仔细拭擦。崖面神奇的出现了类似篆隶体字迹,水干字隐。
裴云岚笑着说,有人曾去掉了表皮石层,结果下层仍能擦出字来。且层层有字,字字不同。
在这里住了六七天后,飞影问她下一站要去哪儿?裴云岚铺开舆图,拿出一颗羊拐随手一扔,掉在了襄阳上。
“就去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