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苏梅进教室的时候,发现林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受。苏梅坐到座位上,打开林父给她的东西,一看傻眼了,竟然是四大名著。苏梅不明白林父为什么忽然之间对自己这么好,心想该对林月怎么解释。如果自己不主动坦白,林月肯定怪自己。如果苏梅说谎,心里更加觉得对不起林月。放学时,苏梅去找林月,林月坐在座位上轻描淡写地说:“我今天不舒服,改天再练吧。”苏梅猜对了,林月怪自己不说实话。苏梅思来想去,还是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林月。
林月听完脸色很难看,全程没说一句话。苏梅把林父买给她的四大名著给了林月。苏梅见林月不说话,说:“那……我回宿舍了。你早点回家吧!”苏梅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转身走了。
苏梅一边走一边掉泪,感觉特别委屈,受了天大的委屈。这种感觉让她像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苏梅边哭边想,自己不参加什么钢琴比赛了,还是老老实实学习吧,好好学习也没这么多的事。苏梅跑到学校小卖铺前,想要给父母打电话,犹豫后又转身回宿舍。苏梅不想大晚上让父母替自己担心,又不想麻烦邻居接电话。苏梅家没安装电话,邻居家却安装了。每次苏梅给家里打电话都是打到邻居家,苏梅越想越难受,去学校运动场跑步了。
林月一个人回家的,看上去很不开心。林父坐在沙发瞟了一眼,假装不经意地问:“苏梅呢?”林父不提苏梅还好,一提苏梅,林月的怒火一下窜上来,大声说:“到底她是你亲生女儿还是我是你亲生女儿,没有见过对外人超过对自己亲生女儿好的父亲。”林父一气之下打了林月一巴掌,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林月鼻子说:“谁教你说的混账话!”林月头也不回就进了自己卧室,“怦”的关上门,大哭起来。林月没想到从小疼自己的父亲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打了自己。林月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哭声大,像故意让林父听到似的。
林母从房间出来,问:“怎么了。”林父没好气地说:“问你闺女,看她都说什么胡话。”林母去林月房间,拧不开门里面锁了。林母在林月门口喊:“小月,怎么了?”林月哭着说:“别管我,让我哭死算了!”林母走到林父面前问:“到底怎么了?”林父给林母说了林月的话,林母又对林月房间说:“小月,你想多了,再怎么说你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林父说:“别管她,都是惯的无法无天。”林母指了指林父,又指了指林月房间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说的真对,一个老的,一个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林父不说话。林母在林月门口喊:“小月,开门!”林月说:“妈,我睡了,别管我。”林母只好说:“那你早点睡!”林母瞪了一眼林父后进了卧室,林父一个人坐在客厅。
早上林月起来洗漱后,林父送她到学校,两人不说话。到了校门口,林月也不说话,打开车门扭头就走,林父对着林月喊道:“小月!”林月没说话,转身就进学校。
林月和苏梅开始冷战,苏梅知道林月还在生自己的气,也不好主动去找林月说话,自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风景,透过窗外,正好能看到不远处的白杨树,现在是冬季,枝干光秃秃的,只能看到上面有一个像草一样的鸟窝,不知道鸟窝里有没有鸟,有没有刚出生还不会飞的小鸟。苏梅开始忧伤起来,苏梅的忧伤仿佛从出生开始就有,她还爱哭,不是伤春就是悲冬。她特别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她又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苏梅的眼泪没有来由就掉下来了,满脸泪水,又担心被同桌发现,偷偷的背过去假装眼里飞进了飞虫趁着揉眼睛擦掉眼泪。刚擦完又流出来,像泉眼的水一样汩汩流出。苏梅流泪还是被同桌发现了,同桌悄无声息把纸巾递到苏梅面前,苏梅一转头就看见了,她看见同桌这个暖心举动,破涕而笑。同桌像个大人似的,说:“又哭又笑,像什么样儿,,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看见笑话,擦擦鼻涕吧,鼻涕快到嘴里了!”苏梅很自然接过来,又是擦泪又是擦鼻涕,擦完之后带着浓厚鼻音,说:“谢谢你,陈世龙!”男生说不客气。
陈世龙是苏梅现在的同桌,但他却不爱学习,学习很不好。当时苏梅虽然成绩班里第一,人缘并不好,没人愿意和她做同桌,嫌弃她整天冷着脸,像全世界的人欠她什么,故作清高。陈世龙学习不好,也没人愿意和他做同桌,但都大家愿意和他玩。因为他抽屉里有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都是同学没见过的。
陈世龙最后竟然和苏梅成了同桌,大家明面上不说,私底下都等着看两人笑话。她们不是看陈世龙的笑话,而是看苏梅的笑话,等着陈世龙把苏梅这个冰美人治的服服帖帖。苏梅因为自己性子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陈世龙不知为什么非等苏梅离开他才离开。苏梅前脚走,陈世龙后脚走;苏梅停,陈世龙停;苏梅走,陈世龙走。
苏梅忍无可忍说:“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陈世龙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为什么只能你走?我不能走?难道这条路是你开的?路旁的树是你栽的?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么?”陈世龙怼的苏梅哑口无言。苏梅只能狠狠地瞪他一眼,用眼神秒杀他。别看苏梅擅长学习,却不擅长和人吵架,也不擅长和人辩论你输我赢。陈世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站在原地吹口哨,口哨吹的是罗大佑的《童年》,苏梅只好生气的说:“无聊!”那是苏梅和陈世龙成为同桌的第一天晚上放学发生的事。苏梅和林月因为闹矛盾而没做同桌,却被陈世龙钻了空子。
苏梅和陈世龙关系缓解是发生了一件极小极小的意外,让苏梅对陈世龙有了改观。苏梅打心里看不上陈世龙,玩世不恭的痞子做派打扮的跟个二流子的流氓一样,染着红头发,前面还有一缕长长的黄发挡着眼睛,苏梅心想也不怕走路撞电线杆子。陈世龙跟在苏梅身后,苏梅只顾甩掉陈世龙,跑时一没注意崴了脚,苏梅“哎呦”了一声,陈世龙赶紧跑过去问:“没事吧?用不用去医务室?要不要紧?”苏梅生气的推陈世龙,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力气,一下把陈世龙推到地上。陈世龙站起来后,二话不说,紧绷着脸,没等苏梅反应过来,陈世龙已经把她背到背上。陈世龙说:“我送你去医务室,最好别伤到骨头。”苏梅以为陈世龙说着玩儿的,非要下来,下来后一个人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往宿舍走。没想到陈世龙再次走到她面前,蹲下来,等着苏梅趴在自己背上。苏梅却头也不回就走了,一句埋怨他的话也没说。陈世龙看着苏梅的背影,不知为何心软下来,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晚上的苏梅和白天的苏梅不是一个人,白天的苏梅哭了,晚上的苏梅却如此倔强。陈世龙心里一时说不出的滋味,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苏梅越走越远。第二天上课时,陈世龙把在医务室买的跌打药酒放在苏梅桌子的抽屉里,苏梅打开抽屉拿书时发现一小瓶药酒。陈世龙不动声色地假装做题,熟不知他的手心早已冒出热汗,正担心苏梅不领他的情,毕竟是自己故意捉弄她,故意玩恶作剧。苏梅一看药酒便明白是谁放的,苏梅朝着身旁地陈世龙说了句:“谢谢!”陈世龙心里乐开了花,偷偷憋住不笑,如果不是他特意克制,他真的会笑着跳起来。
就是这一次,苏梅对陈世龙有了改观。两人开始冰释前嫌,仿佛打开了一扇关闭的窗户,阳光照了进来,洒在两人心上,开始悄悄发生变化。
晚上放学后,苏梅还在做习题,陈世龙安静地坐在苏梅身旁玩,自习的同学越来越少,基本上都已走完,只剩四五个人还在学习。陈世龙这才和苏梅说话。陈世龙看着做习题的苏梅说:“你天天做题,不烦吗?”苏梅一边做题一边说:“还好吧,有些一看就会的题就不做,只有不会的题我才会做。我现在做的就是不会的题。”陈世龙没想到苏梅也有不会做的题,两眼放着光看着苏梅问:“你说的真的?”苏梅淡淡说:“嗯!”陈世龙忍不住笑了,说:“相对数学题来说,我最讨厌英语,也最怕英语,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学英语,而不是外国人学汉语,学英语的都是汉奸,只有汉奸才会学英语,我爱伟大的祖国,我才不学英语。”苏梅第一次听这样奇怪的想法,她从来没想过不学英语,也没想过为什么学英语,停下手中的笔,奇怪的看了一眼陈世龙。陈世龙被苏梅看到怪怪的,双手环抱双肩问:“怎么我说错了?”苏梅看他夸张的样子,心里笑道看你那傻样儿,愣头愣脑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苏梅嘴上却不能这样说。苏梅说:“我不跟你解释,也给你解释不了。不过我知道不学英语就考不上高中,考不上大学,什么也干不了。”陈世龙吹了一下前额那缕头发,趴在苏梅旁边问:“看来你喜欢学英语?”苏梅感受到陈世龙离自己很近,主动往旁边挪了挪,和陈世龙保持安全距离,说:“喜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不喜欢,还不是学英语,还不是考英语,反正学一下又不会死人,那就学呗!”陈世龙就淡淡说了哦。陈世龙仿佛又想起什么,问:“你最喜欢学什么?数学?物理?化学?语文?还是别的?”苏梅看了一眼陈世龙,认真想了几秒,说:“我什么都喜欢,,又什么都不喜欢。”陈世龙一时懵了,说:“切!你这说和没说有什么两样,都是废话。”陈世龙说完又嫌弃的看了一眼苏梅。苏梅没法和他沟通,她两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瞬间懒得和他说话,苏梅感觉和他说话,就是对牛弹琴,浪费生命。苏梅没好气的瞪一眼陈世龙,似乎有些嫌弃陈世龙话多了,说:“你还不回宿舍?坐在这里又不学习,还坐着个什么劲儿?”陈世龙没心没肺地说:“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儿,还不如和你说会儿话。”说完,又往苏梅身旁靠了靠,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苏梅看了一眼,问:“我什么时候回,还要向你报告吗?”陈世龙扑哧笑了,被苏梅逗乐了,说:“你回我就回,你不回我也不回。”苏梅一时气得无语,说:“我回不回和你有什么关系?”陈世龙想了想,说:“有啊,关系还大了,你仔细想想你的脚是怎么崴的,是因为谁崴的?”苏梅不明白地问:“什么意思?”陈世龙说:“你崴脚是因为我,我得把你安全送到宿舍,你说是不是,我学习再怎么不好,还是要对你负责的。”苏梅真想撬开他的脑袋里看个究竟,这是一个问题吗?再说她崴脚也不全怪他,是她走路时没看路不小心自己脚崴了。陈世龙见苏梅不说话,继续说:“你安心做题吧,我不打扰你了。”苏梅以为陈世龙良心发现,转做好人了,刚想要夸他一句,还没说出口,陈世龙就说:“我等你做完习题,一起陪你回宿舍。”苏梅差点没忍住吐陈世龙一脸。陈世龙这个人,就像突然大变性子变成另外一个人。苏梅忍不住来了一句汉式英语,说:“I follow you!”直接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我服了你。
陈世龙惊讶的说:“你竟然也说这个,我还以为你除了埋头学习,什么也不会,这不也挺幽默啊!,”
“请问幽默点是什么?”苏梅不明白自己怎么幽默了,还以为陈世龙取笑自己。
陈世龙说:“反正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幽默,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很幽默。”
苏梅心想什么鬼逻辑,懒的搭理他。
苏梅收拾完书本就要往外走,陈世龙问:“要回宿舍吗?”苏梅不想和他说话,心里烦烦的,冷冰冰地说:“别和我说话,我现在心情很不好。”陈世龙就哦了一声。苏梅气冲冲的往宿舍走,陈世龙在后面,苏梅怒气冲冲地说:“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现在很烦,看见你就烦。”陈世龙就站在原地不动,苏梅一瘸一拐回了宿舍,回到宿舍用药酒擦脚时就后悔了,自己不该对陈世龙那样,陈世龙也没做错什么。
第二天上课时,陈世龙和周围同学有说有笑,还像以前那样,像什么也没发生。苏梅也不说什么,有几次想找机会给陈世龙道歉,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陈世龙似乎有意没意躲避苏梅,苏梅好几次正要说出口,全被陈世龙躲开了。这次放学陈世龙没有跟着苏梅回去。
苏梅心想这样也挺好,反正两人谁也管不着谁。两人谁也不理谁,就像谁也不认识谁。
一个月后又要考试,大考没有小考不断。苏梅这次又考了第一,每科成绩接近满分。陈世龙还是班里倒数第几,整天吊儿郎当。两人很久不说话了。
一月后,苏梅脚完全好了,苏梅给陈世龙写了一个小纸条,递到陈世龙面前,陈世龙看了一眼,不知写了什么,又推到苏梅面前,苏梅一看忍不住笑了,原来苏梅写的是谢谢你的药酒我的脚好了,陈世龙在下面写道:“不用谢!”又画了一个微笑的(类似>_<)表情,用数学符号大于小于组成的一个笑容。苏梅在下面写道:“你好好学习吧,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辅导功课。”陈世龙在下面写道:“我不喜欢上学!”苏梅写:“那你喜欢什么?”陈世龙写:“我要当一名威武的军人,潇洒又帅气!”苏梅写了一个哦。陈世龙写道:“你不喜欢军人吗?”苏梅写道:“喜欢啊!”陈世龙写:“那你为什么只写一个哦?”苏梅写:“我从来没听人说过有人要当空军,刚听很惊讶,不知道说什么。”陈世龙先画一个笑容后写道:“你会支持我做军人吗?”苏梅不懂陈世龙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写道:“听说当军人要吃很多苦,你吃得了苦吗?你家人同意吗?”陈世龙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在自己的垃圾袋里了。两人传了好长时间的纸条。说来奇怪,两人明明就在旁边,为什么不直接说话,而是传纸条呢,不过纸条还是被陈世龙无情的当废纸扔垃圾袋了。苏梅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陈世龙生气。
苏梅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心想人家的事自己真是瞎操心,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傍晚苏梅去学校餐厅时,把自己位置的垃圾和陈世龙的垃圾顺手一起扔班里垃圾箱了。苏梅吃完饭回到教室听见有人在吵架,赶紧去看,一看陈世龙不知道为什么发飙,苏梅也被陈世龙的气势吓到了。不知哪个没长眼的竟然敢惹陈世龙,心想这下有人要倒霉了。苏梅小声问:“你怎么了?发这么大火,能把人吃了。”陈世龙说:“不知道谁把我垃圾袋给我扔了,我里面有我重要的东西。”苏梅看到陈世龙生气的样子,做贼心虚起来,心想完了,自己真是吃饱没事撑的,好好的干嘛手贱给他扔垃圾袋,想承认是自己做的,但又不敢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扔的,只好说:“里面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你这样,大不了重买。”陈世龙说:“那东西买不着,买着我就不这样了。”苏梅说:“什么宝贵的东西。”陈世龙支支吾吾半天说:“今天上午我两写的纸条,我扔里边了,早知道这样说什么我也不扔垃圾袋里。”苏梅心想你个二货,心里忍不住笑了,却又强忍不笑说:“晚饭前,我扔垃圾袋顺便把你的也扔了,我不知道里面有你要用的东西。”陈世龙说:“你扔哪了?”苏梅不好意思地说:“班里垃圾箱里。”陈世龙瞬间像秋霜打蔫了的茄子,说:“这下是真找不着了,垃圾箱早清的干干净净。”苏梅心想傻的可爱,那上面也没什么内容,要它干嘛,无非就是一张纸,不由问:“你为什么找它,我记得上面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陈世龙说:“有啊,怎么没有,上面有我和你说的话呀!”苏梅不说话了。
陈世龙以为自己惹苏梅不高兴了,便说:“苏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当垃圾扔的!”苏梅说:“我没生气,赶快学习吧!”陈世龙就打开习题,苏梅小声说:“陈世龙,别再染头发了,你黑头发挺好看的,把前面的一缕头发剪了吧,肯定又帅气又精神!比你现在这样,不知好看多少倍!”陈世龙说:“真的?”苏梅认真看了看陈世龙,点了点头,说:“真的!”
没想到周末放学回来,陈世龙就变了个人,头发染成黑色,前面那一缕挡住眼睛的头发也没了。陈世龙大变个样,本来他个子又瘦又高,班里的女生纷纷喊帅,陈世龙坐到苏梅旁边,小声问:“帅吗?”苏梅低着头说:“帅!”陈世龙说:“骗人!”苏梅说:“怎么骗人了?”陈世龙说:“帅,你为什么不抬头看,从我来了你都没抬头看我一眼。小心说谎会烂嘴巴。”苏梅还是没抬头说:“你没听到别的女生怎么说嘛?”陈世龙不屑地说:“切!她们都是马屁精。你说帅就帅,你说不帅就不帅。”苏梅低着头做习题,说:“我说的话就那么对吗?我说的有那么重要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是不会骗你的。”陈世龙打开课本说:“你说的话一句顶万句!”刚好苏梅在做默写古诗句的语文习题《鹊桥仙》,在空白处填写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苏梅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着这句话,仿佛一直有人在耳边重复,一晚上再也没看进去任何东西。
对于陈世龙的改变,老师在课堂上专门点名表扬他。那时苏梅并不知道陈世龙家里三代都是军人,所以苏梅并不懂陈世龙对军人的情结。
两人的关系无形中又近了一步,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有次做习题,苏梅一边思考问题,一边转笔,一不小心笔飞了出去,掉到苏梅和陈世龙座位中间的地上。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猛地撞个了正面,“咚!”的一声,苏梅疼的直捂头,看上去撞的不轻。陈世龙把笔放到了苏梅习题册的上面后,伸手揉着苏梅的头说:“撞疼了吧。我不知道你也会去捡……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儿的劲儿也这么大!”苏梅被陈世龙说的不好意思,脸绯红绯红的,陈世龙看见苏梅脸红的样子,笑着说:“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苏梅脸红的更厉害了,想说谢谢也忘了,拨开陈世龙揉自己头的手。一想到刚才情景不由心乱跳,只好扭头继续做习题。
苏梅安静的心被扰乱了,始终无法集中精力。想到刚才的画面,苏梅不知为何想笑却又不敢笑,还有一种甜甜的温暖的感觉。
自从陈世龙和苏梅熟了之后,就在苏梅面前肆无忌惮。不管苏梅的习题册还是课本,陈世龙都会霸道的从苏梅手里拿过来写上自己的大名—陈世龙,苏梅除了考试时在上面写名字,从来不在任何东西上面写自己的名字,结果交习题作业时发到陈世龙手里的是苏梅做的习题,全是对勾;发到苏梅手里的是陈世龙做的习题却大部分是叉号。老师还用红笔分别给两人写了批语,陈世龙的批语写的是继续努力,苏梅的批语是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题都做错,怎么越学越差,遇到拿不准的习题,记得向你同桌请教学习。陈世龙看着老师给苏梅的批语哈哈大笑,苏梅哭笑不得,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生气,反而心里还挺开心,像吃了蜜一样甜。
苏梅问陈世龙:“真的不需要帮你辅导功课吗?”陈世龙说:“不需要!”苏梅说:“你这样考不上县重点高中。”陈世龙说:“我也不想上学,天天蹲监狱一样,没劲儿!”苏梅不知道该怎么劝陈世龙,也不再劝,苏梅和陈世龙关系越来越近,两人竟然有说有笑。大家不敢相信冷冰冰的苏梅,竟然能和陈世龙玩到一起。男生嫉妒陈世龙,女生嫉妒苏梅。
陈世龙听说苏梅和林月之间矛盾,就想撮合她两和好。苏梅知道后,拒绝了陈世龙的好意。陈世龙问苏梅为什么,苏梅说不为什么,顺其自然。陈世龙不明白为什么顺其自然,既然还想做朋友,就主动争取,争取后即使结局不如意,也算尽心尽力,无愧于心。
苏梅彻底对眼前这个男生刮目相看,不知不觉中,苏梅对陈世龙有一种异样印象,这种印象一旦埋下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日积月累后开花结果。可苏梅不知道自己对陈世龙何时有了特殊情感,为什么单单和陈世龙有了这种情感。苏梅从没往男女方面想,只是傻傻认为这是“革命友谊”,完全是朋友与朋友之间的纯洁友谊。
青春是美好的,也是迷惘的;是简单的,也是无知的;是无畏的,也是懵懂的。
而苏梅与陈世龙恰恰如此!
虽然陈世龙善意提醒苏梅主动去找林月示好,但苏梅知道她和林月的关系并不像陈世龙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们不仅仅是小打小闹,而是有一种看不见的矛盾,这才是让苏梅最烦恼的。如果仅仅是小矛盾,苏梅一定会第一个低头示弱,可现在涉及的已经是苏梅尊严的问题了。苏梅想到此,竟然忍不住哭了,一肚子的委屈和心酸,不知道对谁讲。陈世龙不知道苏梅为什么哭,但他能感到苏梅心情很不好。
陈世龙问:“苏梅,你心情不好时会做什么?”苏梅说:“发呆!”陈世龙笑了揉了一下苏梅的头发,说:“怪不得会哭呢!”苏梅不知道陈世龙为什么总是会揉自己的头,感觉怪怪的,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苏梅说:“我讨厌别人不经我允许就摸我的头!”陈世龙低下头没解释淡淡说了一个字哦。苏梅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怪陈世龙,而是不希望陈世龙认为自己是个随便的人,更想表达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对她这样。苏梅见陈世龙不说话,只好说:“哭又不是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陈世龙说:“放学的时候你陪我去个地方,保证你能忘掉烦恼!”苏梅说:“哪儿?我怎么没发现你说的这么好的地方。”陈世龙说:“要是你发现,我还能带你去吗?”
晚自习后,陈世龙说:“等我几分钟,马上回来!”苏梅说:“算了,我还有习题没有做完就不去了,一背英语单词就什么都忘了。”陈世龙说:“背单词多没劲儿,要不你现在就和我去!”说着,陈世龙拽起苏梅的手就往外走,班里还有几个同学没走,看见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却偷偷的看。苏梅担心被同学误会,挣扎着摆脱陈世龙的手,陈世龙紧紧攥着说:“别管她们!”虽然陈世龙这样安慰苏梅,苏梅的心却怦怦乱跳,陈世龙一边跑一边拉着苏梅的手穿过人山人海,穿过重重险阻。苏梅感觉不对劲儿,再往前跑就是男生宿舍。苏梅停下来不去了,也不说话。陈世龙松开手,扶着苏梅的双肩说:“你在这里等我五分钟,哪儿都别去?我去拿东西!”苏梅不知道陈世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只好点头同意。
苏梅站在路的暗处,等待陈世龙到来。
苏梅看到陈世龙向自己大步跑来。陈世龙从一个模糊的点越来越清晰,跑在昏黄的路灯下,手里还抱着一个东西,刚要看清陈世龙的面容,瞬间又消失在黑暗里。这条路只有两盏灯,除了宿舍门口一盏,另一盏是刚才陈世龙路过的那盏。苏梅时不时垫起脚尖望着前方张望,寻找陈世龙熟悉的面孔,突然一个声音说:“嘿!”吓了苏梅一跳,那人说:“走吧!”说着那人就牵起苏梅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他的手微微出了汗,汗水让苏梅的手湿漉漉的,像夏天微亮时西瓜叶上托着的珍珠,露珠打湿了裤腿,滑溜溜的,凉凉的,冰冰的,让她感到一阵阵滑入心底的温热和潮湿。苏梅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容,就被那人带着跑了起来。苏梅望着前面那个又高又瘦的身影,说:“你把我带哪儿?”那人说:“让你忘掉烦恼的地方!”苏梅还想问却停住了,生怕搅乱这个美好的氛围,像在梦境里做梦一样,一说话梦就醒了。苏梅不知为什么突然很喜欢这种感觉,什么都不想,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那人带苏梅到了篮球场,篮球场下有几盏忽明忽暗的灯,灯光亮起来,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光,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亮。
“我教你打篮球,你不是心情烦吗?你就把你所有的烦恼全发泄到篮球上,有多烦恼就用多大劲儿!”陈世龙攥着苏梅的手,另一只手把篮球抛到球筐里,不偏不倚,正好投进去。“酷!”苏梅不由感慨到。陈世龙指着球筐上的挡风玻璃的中心处,说:“往那个地方使劲儿砸,想用多大劲儿就用多大劲儿,想怎么开心的砸就怎么砸!”
说完,那人才注意到还紧紧攥着苏梅的手,苏梅轻轻挣扎一下,那人才松开。那人发现苏梅脸转向别处,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说:“你试试!”那人投球时,苏梅看清了那人的面貌,他不是别人,正是陈世龙。陈世龙轻声唤了声说:“苏梅!”苏梅才转身回头,说:“在!”陈世龙被苏梅逗乐了,说:“我又不是老师,又不是点名。”虽然灯光昏暗,苏梅还是不自觉地低下头,莞尔一笑,陈世龙尽收眼底。陈世龙反倒被苏梅弄的紧张起来,看着苏梅低头害羞的样子,轻轻咳嗽一声,说:“快投球吧!”陈世龙说完从地上捡起篮球递到苏梅手里,苏梅不敢看陈世龙,接球的时候不小心手碰到陈世龙的手,急忙松开,说:“对不起!”陈世龙心里一颤,偷偷瞄一眼苏梅,假装不经意,说:“我去捡球!”陈世龙捡到球,在不远处说:“接着,苏梅!”苏梅以为自己接不住,没想到一下抱到怀抱,笑着说:“我接到球了!”苏梅看起来很开心。苏梅接球后对陈世龙说:“你离我远点,我怕球不长眼睛砸到你!”陈世龙说:“没事,这是我自己的篮球,它和我亲着呢,你放心地砸不会砸到我。”苏梅被陈世龙鼓舞后,热血沸腾,朝着球筐狠狠砸去,第一个竟然还砸中进了球筐。苏梅开心地在原地跳起来,像个欢呼雀跃的孩子,说:“你看到了吗,陈世龙,我第一个球就投中了!”此时,陈世龙已经在苏梅身旁,苏梅竟然激动地抱住陈世龙。苏梅沉浸在喜悦里,没过几秒,才知道自己一时激动忘乎所以。两人略显尴尬,面对面站着,苏梅低着头,陈世龙看着苏梅。陈世龙打破沉默说:“你投球,我捡球。”陈世龙捡球后把球递到苏梅手里。两人分工明确,玩的不亦乐乎。
时间在欢快中总是过得太快,一不留神就跑了,快如闪电。苏梅感觉时间太晚了不能再玩了,便说:“再投最后一个,就回去。”苏梅说完朝着球筐的挡风玻璃狠狠砸去,球“哐当”一声反弹出去,苏梅一没注意砸到自己,“啊!”了一声,陈世龙二话没说跑过去,苏梅心想最后关头失手,太丢人了,丢人丢大了。苏梅还没想完,额头被砸后疼的直想骂人,差点要半条命。那一下,陈世龙听着都疼。苏梅捂着头又是跺脚又是掉眼泪。陈世龙问:“砸哪儿了?”苏梅小声说:“额头。”陈世龙伸手去摸苏梅额头,苏梅吓的往后一躲。陈世龙手在空中扑了个空,一把抓住苏梅手腕,生气地说:“躲什么躲,我给你看看严不严重?”苏梅只好站在原地不动,她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的乱跳,像小鹿乱撞,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肺也要炸了,呼吸局促起来。陈世龙摸了摸额头说:“是这儿吗?”苏梅轻声嗯了一声。陈世龙说:“没什么大事儿,最多明天起个大水泡!”苏梅惊讶地说:“啊!会不会很丑?”陈世龙没想到苏梅当真笑着说:“起不了水泡,最多肿个十天半月。”苏梅瞬间没了兴致,说:“早知道被砸,说什么也不来了。头上长个大包,肯定丑死了!”陈世龙说:“亏你有自知之明。”还没说完,陈世龙就给苏梅轻轻揉了几下,又按了几下,一边按摩一边说:“还疼吗?”苏梅不敢动,脸都红到脖子里了。接着陈世龙又朝苏梅额头轻轻吹了吹,苏梅的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想要逃跑,腿却不停使唤,像灌了铅一样沉。正在苏梅不知该怎么办时,陈世龙猛地吻了苏梅额头一下,苏梅吓的扭头就跑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也不知道怎么跑回来的,她跑的时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她仿佛进了一个无边的黑洞,她捂着耳朵,跑的飞快,跑过一棵又一棵白桦树;跑过一盏又一盏灯;跑过一扇又一扇门。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什么时候停下。她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像疯了一样,已经不受控制。苏梅在黑暗里不停的跑,仿佛怎么跑也跑不到有光亮的地方。苏梅跑累了,终于停下脚步,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陈世龙没想到苏梅跑了,天知道,刚才他被什么鬼迷心窍。陈世龙怎么也没想到苏梅丢下自己跑了,还没来得及喊苏梅的名字,人就没影了。陈世龙开始手足无措,大喊苏梅的名字,一声一声呼喊:“苏梅!”仿佛在叫魂一样。陈世龙去追时,已经晚了。陈世龙开始自责悔恨起来,万一苏梅生气,万一苏梅和自己断绝关系,那不是连朋友也做不成!陈世龙越想脑子越大,陷入一片混乱。
陈世龙没有回宿舍,而是抱着篮球回家了。
苏梅恢复平静后,仍感到刚才被陈世龙亲了额头的部分火辣辣的,但又不是那种火辣辣,具体什么样的火辣辣,苏梅也说不上来。苏梅颤抖的手慢慢触摸额头,发现满头大汗,被篮球砸的地方也没那么疼了。
陈世龙回到家以后,什么话都不和陈父说,直奔卧室,从备用药箱里拿出一瓶专治跌打的药酒,拿出了药,药箱又放回原处。他担心明天自己忘了拿,专门写一张便签条,贴在桌子显眼的地方,一切妥当之后,陈世龙才出卧室。
陈父在看军事频道,边看边说:“看你慌张的样子,是不是又闯祸了?是不是又打架了?”陈世龙不屑的说:“你一天到晚就不盼我点好,老陈,我要去当兵,我要当一名优秀的军人,我不上学了!”关于陈世龙当兵这个问题,陈家两父子不止争吵多少回,小的非要去,老的偏不让去,美其名曰为陈世龙好。陈父只看电视不说话。陈世龙说:“我不管你同不同意,让不让我去当军人。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去上学。我去网吧上网打游戏,天天打通宵的打,打到你同意为止。”
陈父猛然从沙发坐起来,火爆脾气上来,说:“你敢!给老子试试,老子怕你就不是你老子!”陈父一听儿子拿不上学威胁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
陈世龙不甘示弱的说:“别张口闭口老子,老子早死了千年了!”陈父站起来就要打儿子,没想到陈世龙身手敏捷飞快躲过去跑进卧室。陈父说:“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就是你坐着什么也不学,你也得给我坐到大学毕业。你想不上学没门儿,这辈子都没门儿,除非从我身上轧过去,只要我活着一口气,你想都别想!”
陈世龙躺在床上捂着耳朵,不想听陈父的话。
第二天上课时,苏梅和陈世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谁也不理谁。
苏梅开始有意识躲着陈世龙,放学后早早的回宿舍,下课就出去站在教室走廊栏杆边上,每次陈世龙迎面走来,苏梅总是低着头不说话。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