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男人的愤怒
王子新气呼呼坐进车里,他心情糟透了,事情刚有进展,就被楚昭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搅得一塌糊涂。
“王院,这家人是铁了心跟我们作对,女人闹那叫瞎闹,我看李护士长前夫不是一般人,您可要提防点他。”后勤主任嘬着牙花子,他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一家人。
“老李,谁给他通风报的信?他不是被商务车拉走了吗?看来楚铭也不简单,婚宴上有他的人。”他警觉起来。
“不可能呀,那几个平时跟他走得近的主任,我都没通知,谁不识好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后勤主任眼睛充满疑惑。
王子新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他回忆着现场每一个细节,现场很混乱,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他不觉得惊讶,主要是她前夫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他最怕这样的眼睛,这是一种决斗场上情敌之间才有的眼睛,迸溅仇恨和报复光芒的眼睛,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李,这里面有蹊跷,你得给我盯紧点,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对劲,你都要告诉我。”他突然坐起来说。
“不对劲?当时,您不都看见了吗?乱成一锅粥,难免有谁泄露出去,您也不能都查去。”后勤主任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定会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你给盯着点,谁闹事,第一时间通知我。”他又倚在椅背上,右手按在脑门上。
“知道了,现在送您去哪?”他问。
“还能去哪,护士长现在还没醒过来,送我去医院。”他闭着眼不在说话。
他知道,李慧娟醒过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舍不得动前妻,要不是为了扳倒楚铭,狠心离婚,他能跟可爱的儿子分开?他怎么可能把前妻告上法庭,让自己的儿子孤苦伶仃,他内心是复杂的,纠结的,甚至是流血的。
后勤主任把车停在住院部门口,他下了车,关车门之前,对后勤主任说:“你送上的报表,我签过字了。”
后勤主任喜形于色,连声说:“你放心,这么多年了,我哪一回让您失望过,还是那个账号,我知道。”
这年头,不给甜头,谁会卖力给你干活?郑院长有高丽,冯达明没少帮他,可他手底下想发财的可不止冯达明一个,他随便叫出一个,都得屁颠屁颠跟着他转,这也就是他得意的地方,他狡兔三窟呢。
他双手插进兜里,低着头走进自动玻璃门,这儿环境不错,比他们医院气派多了,大理石地面擦得跟镜子一样,护士个个年轻又漂亮,休息室明窗净几,美观舒适。
他进电梯去了十五楼,病房内柔和的灯光下,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正在给她做检查,她脸上裹着纱布,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眼前又浮现出她血淋淋的脸,那刺鼻的硫酸味道,是他挥之不去的痛。
他双手扒着窗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夜色深沉,楼道里除了几个去挂液的护士,再没有白天匆匆人影,他坐在楼道长椅上,倚着墙,挨到天亮,好去上班。
住院部楼外,月亮静静地挂在树梢,偌大一个院子里,只看到一排排的车辆,门卫灯光,孤独地亮着。
一天挣扎终于告一段落,不管是耍心机的还是受尽欺凌的,都在夜色的氤氲中,停止思考和喧嚣。
楚昭却没心思睡觉,他在灵堂为姐夫守灵,他看看坐在轮椅上,低垂着头睡着的大姐,心里翻搅着自责。
要是自己早一点找到李科臻,早一点揭穿冯达明,早一点洗清三弟的冤屈,姐夫就不会受刺激,不会死。
他走到姐夫灵柩前,坐在地上,给他烧纸钱,纸钱燃烧起来的热气,烘着他的脸,激荡着他的心。
大姐不时发出长长的呻吟,她梦中叫着莲河的名字,她的梦里,一定是个大团圆的结局,他们相守了二十多年,经历不知多少风风雨雨,不知有多少话还没交代完。
她脸上刻着愁苦和悲哀,她的粗野、蛮横、撒泼,耍赖,还不是在掩饰她自卑的灵魂,姐夫正相反,他从不掩饰他的真心,但又有什么用,得到的既不是同情也不是感化,而是无理由的践踏。
他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火焰映着他的脸,他深沉的眼睛里同样闪着火焰。
他想到慧娟,她跟大姐不同吗?不,她们是同一类人,她们都想改变生活,却被无情的生活改变着,她们都是生活的苦命人。
他心里想看看她的念头,更加强烈地涌上来,他站起来,叮嘱晓辉几句,刚想离开,谁知大姐突然睁开眼,“你要去看那女人?不许你去。”
“妈,您就让我舅去吧,舅妈小时候很疼我,她变成这个样,我也很难过。”晓辉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妈妈。
“你小孩子懂什么?她再不是你舅妈了,你没看她怎么欺负你三舅,怎么欺负我们,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她黑黢黢的脸涨得通红,愤怒的目光让人害怕。
“大姐,你不能把所有事都怪到她一个人头上,她后面还有王子新,他不指使她,她也不去害楚铭,姐夫更不会死,你应该把怨恨放得更远一些。”
“哎呦呦,让我原谅她,老天都不答应,你们看她也有遭报应的时候呀,我还以为她是真命天子,活该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呢,你看看报应不是来了。”她嘴里叨咕着。
“妈,您别幸灾乐祸,二舅说的没错,二舅妈也是受害者,要恨,就恨她背后的人,我们不能再彼此伤害了。”晓辉看看二舅。
“你们都怎么啦,她不过住了院,你们就受不了了?那你姐夫的死呢?她们伤过半点心吗?你们楚家的男人都怎么了?同情她,谁同情过我们?”她摇着轮椅轮子走到门前,双手伸开,挡住二弟的去路。
“妈,你真是不可理喻。”晓辉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你说什么,我不可理喻?”她拍着门框,哭起来。
“大姐。”他走过去,扶住她,她哭着说,“我做了梦,梦见一个人在一个黢黑的世界里走,他喊着我,我喊着他,黑,四处看不到尽头的黑,我知道他一定孤苦伶仃地,舍不得这个家,我不知道,那是地狱还是天堂,我只听到我的哭声。”
“二弟,”她拉住他的手,“你姐夫命苦呀,你让我原谅她,你说我怎么能够••••••”
“妈,你就让二舅去看一眼,就一眼。”他接过二舅手里妈妈的手,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搂着妈妈,捋着她的头发,楚岚抱住儿子,继续呜呜地哭。
楚昭快步走出灵堂,他去了停车场,开着车直奔烧伤医院。
他到了医院,在外面徘徊一阵,要想查出她的病房很容易,但是,上面会不会遇到王子新,他犹豫了很久。
他咬咬牙,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眼,哪怕就一眼,他进了电梯间,直接上了十五楼。
他下了电梯,看到病房外,倚着墙睡着的王子新,他微微蹙眉,
但还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不清她的脸,听不到她喃喃的呻吟,他鼻子一算,眼睛湿润,那个跟他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又无比真诚的李慧娟去哪了?她的嬉、笑、怒、骂,都在眼前,看到的却是个活死人。
他把目光转到旁边发出微微鼾声的男人身上,一股复仇的火焰正在往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