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醒来,江谨泽就闻见一股浓郁的香气,他一时间睡懵了想不起来,揉揉脑袋睡眼惺忪,穿着睡衣就走了出来。
他的睡衣不是他自己买的,毛茸茸的质感加上两条显眼的兔子耳朵,和江谨泽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乌子澜一看就愣住了,失声笑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大杯冒着热气的豆浆,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而晃动,眼看就快要洒出来了,江谨泽心中一惊连忙接了过来。
“你好可爱。”
乌子澜低低笑赞了一句。
试探着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还很烫,江谨泽顺手放在了餐桌上,“油条配豆浆啊?”
在国外六年,几乎每天都是果酱配面包,都快忘了传统美食的味道了。
乌子澜的笑容顿了一下,把锅里仅剩的几根金灿灿的油条又捞了出来,“你吃不惯吗?”
也对,南方不常吃这些的,更何况江谨泽还在国外生活了六年。
看她的表情有些尴尬,江谨泽赶紧解围:
“不,不是,以前常吃,都快忘了什么味道了。”
说着说着就准备伸手从盘子里拿一根油条,乌子澜轻拍了他的手,嫌弃地拿开他的爪子。
“先洗漱。”
等江谨泽刷完牙洗完脸换好衣服的时候豆浆已经变成温热的了,他和乌子澜面对面坐下,慢条斯理地用餐,相对于他的讲究,乌子澜的吃相虽然不是狼吞虎咽却也不是那么雅观,一时间竟然觉得手足无措,也特意放慢了速度轻嚼慢咽。
江谨泽注意到她动作的放缓,放下筷子跟她说:“你不用刻意和我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实际上,他想说的不仅仅是吃饭这件事,还有很多方面,他都希望她不要在他面前那么拘谨。
她这么聪明,一定会懂得。
乌子澜清咳一声:“嗯。”
脸颊却莫名红了起来,她低下头,没有看见江谨泽拿起杯子仰头垂眸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你什么时候走啊?你以前怎么吃饭的?你中午吃什么?”
吃完饭后,乌子澜扶着厨房的门问他,身上的围裙未解,平添几分甜咸适中的生活气息,细致地问他。
江谨泽正在换鞋子,闻言抬头看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你要给我送到公司里来吗?”
言下之意就是中午不回来了。
她也知道他工作忙,离家又远,中午肯定不回家的,只不过要问问他午饭和晚饭怎么办,听了他的话解下围裙点了点头。
“前天我去的时候见你们公司旁边有一家编辑社在招人,昨天打了电话说十点面试,正好把午饭给你带去,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编辑社?没注意过,好像是有一家,那如果这样的话以后就可以一起上下班了,至少路上能接她一起走,不用那么麻烦坐公交。
“嗯,可以,到了给我打电话,随时有空。”
江谨泽站起身来,遮挡住客厅的灯光,走到她面前,阴影覆盖在她脸上,显得她更加娇小,他笑着抬起手,伸向她的脸颊,乌子澜下意识地抬起手格挡,表情里带着警惕。
场面一时间变得有点儿尴尬。
还是江谨泽先气笑了,放下手后退一步,“你的头发都吃到嘴里了。”
有必要跟防贼一样吗?
乌子澜意识过来,胡乱地拍了拍脸,把头发捋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你说一声就行了嘛。”
干嘛做那些模棱两可的动作…
突然想到很久以前,也有个人喜欢这样对她,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却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想到这儿她赶紧摇摇头。
很久之前了,现在这样挺自由的,不要去烦心以前的事了。
江谨泽看到她的动作也只是耸耸肩,没再说什么。
但直到视频会议的时候,他还没有回过神,电脑里认真听着高管汇报的江柏看见江谨泽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立马皱起眉毛,抬了抬手,那高管立马识趣地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神游天外的江谨泽身上,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咳咳。”
江柏虚握着拳头放在唇边清咳两声,从喇叭里发出的声音在整个会议室都十分清晰,却依旧没有拉回江谨泽的注意力,旁边的助理急出了冷汗,私下推了推江谨泽的身体。
他这才将将回过神来,反而看向了暂停汇报的那名高管,疑惑地说:“继续啊。”
“嘭,”视频中传出来巨大的声音,接着是江柏压抑的怒火,“江谨泽你有没有在认真听?”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凝神屏息,大气都不敢喘,只有江谨泽好似不在意的样子,反而貌似很关心地问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柏也没想到他的思维这么跳脱,只不过听到关心的话怒气顿时消了一半,咳咳嗓子转换语气说道:“两个星期以后吧。”
这孩子一个月了都没问过一句,现在怎么这么关心了?
“爸妈呢?”
“叫江总。”没规没矩,江柏声音又冷了一些。
他无奈地摆摆手,拉长了尾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好~,江总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突然意识到他在打岔,江柏立马正色道:“下了会议我再跟你说,现在好好听。”
听到他这样说,江谨泽却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对着诸人充满歉意地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出去透透气,你们继续。”
“江谨泽!江谨泽!”看着视频那边的身影逐渐远去,江柏怒不可遏,等看到他真正关上门的时候,江柏却突然冷静下来了,嘴角挂着瘆人的冷笑,众人这才从心底感到害怕,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多了一层。
二少这是怎么了?
许久以后,刚才被打断的高管才心惊胆战地站起来,请示江柏是否继续,江柏微微点头,示意他开始,心里却已经盘算好怎么治他这个弟弟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江谨泽这是皮痒了,学生时代的傲气还没有改掉。
可是江谨泽却没有意识到他哥的怒火是有多大,出了会议室也并没有如他所说去透透气,反而向别人打听了附近的编辑社,确定乌子澜说是的哪家后就径直走了过去,递了名片给前台,不一会儿就有专门的主编来见他,脸上堆满了笑。
虽然不是处于同一个行业,但是和南焦搭上关系绝对有利无害。
“不知道江二少过来有何贵干?”
他们这个小编辑社,能和南焦搭上关系真是想都不敢想,江谨泽这一来在他眼里是真的让他们蓬荜生辉了,自然要好好招待。
江谨泽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却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只是掩饰地说:“我哥让我来考察一下,有个项目要做。”
他没撒谎,确实有个项目,不过已经找好人了。
南焦江柏的大名主编自然听过,江谨泽把他摆着出来就相当于亮出一张王牌,主编深信不疑,拉着他参观了公司的每一个角落,生怕他有一点儿不满意。
当然也包括面试室。
不过江谨泽并没有看见乌子澜,正在面试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很成熟,也很有经验,见他进来微微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被打乱节奏,依旧轻松地应对着面试官刁钻的问题,江谨泽有些惊艳,暗地里不禁为乌子澜捏了把汗。
要是录取不上,他以后中午饭就不一定顿顿都有了,毕竟江谨泽也不好意思让乌子澜专门为了一顿饭跨越半个城市。
这么一想他好像不是在为乌子澜担心,而是在为他自己担心…
老神神在地跟着主编转了一圈,听着他热情地讲解,唾沫星子乱飞,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走完过场以后才假装正经地说一句:“好的,我会跟江总反映的。”
公司里三个江总,他给自己反映反映,不会有人知道的。
主编感激地说了几句话,又套了套近乎,亲自把他送了出去,注视着他的身影直到转弯后才看不见。
乌子澜正好从里面出来,把实习合同放进包里,和主编问了声好,刚刚还冷冷淡淡的主编现在面色红润,连着对她说了几声好,激动地走回去了。
她心里正奇怪的时候手机就响起来了,她抬起来一看是江谨泽打来的,现在是十一点半,估计到饭点儿他饿了,赶紧接了起来。
“喂,你在哪儿?”
江谨泽的声音有些沙哑,偶尔还有着急促的咳嗽声,虽然挡着嘴巴把手机拿远了却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进了乌子澜耳朵里,她连忙问道:
“怎么了,你感冒了?”
江谨泽坦然地“承认”:“嗯,没感冒,只是上火了嗓子疼。”
打开手机,他看着远处咳嗽不止的男人,默默捂着手机走近了点儿,那人一咳嗽他就不说话,不咳嗽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压低声音,制造出一种虚弱的感觉,那男人复杂地看他一眼,也默默走远了。
他大概觉得江谨泽脑子有病。
而对于这一切,江谨泽毫无羞耻感,反而觉得收益甚丰,毕竟乌子澜提着一大兜梨子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很满意。
“梨子润肺,我一上火就吃梨,马上就好了。”
乌子澜拿起梨,用呢子褂的袖子认真擦了擦,递给了江谨泽。
了解江谨泽的人都知道他有点儿小洁癖,乌子澜随手擦了擦,如果换了别人他一定把梨扔出去,但是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睛,实在不忍心她失望,接过来咬了一口,“挺甜的。”
二人坐在高楼大厦间静谧的小广场上的花坛沿上,深秋的风吹起几片落叶,江谨泽趁着乌子澜不注意帮她摘下落在头发上的一片枫叶,幸好她没有意识到,只是捧着梨抬头对他笑,她右脸颊有个小小的酒窝,笑起来尤为明显。
那一瞬间,江谨泽感觉心都化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
楼上的助理擦了擦冷汗,手指不断放大直到极限,才拍到几张极其模糊的照片,只能勉强看得出两个人影。
干这行真不容易,下次要买个专业相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