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菲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阿美交给韩商元的那个盒子，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盒子崭新如旧，银灰的底色上，一朵金线勾勒成的莲花从盒子的角落绽放。

　　盒子里静静躺着的一只玉手镯，是林复川之前送给阿美的。

　　送玉镯子时，那镯子是带着天荒地老的承诺被戴上阿美的手腕的，但多年后，待它要脱下来的时候，她才开始感叹，原来地老天荒得好早——也不过就是三年五载罢了。

　　总有些人，你以为就是他了，但却终究注定会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

　　郑菲颤了一下，在位子上突然一仰一顿地动了两个来回——车子开过了两条距离相近的减速带上，不由得一颠一颠起来。

　　她脑海里的画面也随着一颠一颠地倒翻了两页，浮现出刚才吃饭时的情景。

　　饭桌上，汤锅里的水噗噗冒着泡，一颗颗丸子像是海豚表演顶球时似的在水里轻轻浮浮。

　　阿美把一个银灰色的盒子递到韩商元面前的桌上道：“听说他去京城发展了，这个东西戴太久了，想脱下来还给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胖了那么多。呵呵呵，现在终于瘦下来了，就麻烦你帮我还给他了。”

　　阿美删除了林复川一切的联系方式，只是偶尔之间，能从高中同学那里听到他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

　　郑菲咬了咬嘴唇，不禁暗自感叹，明明原来是一对美好的恋人、夫妻，又是高中同学，如今却是不复往来，物是人非。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一句话：过去不相识，如今不相认。

　　在一起又分手的两个人，从一开始的陌生人变成最后的陌路人，这中间那些在一起的回忆，仿佛都变得好似从未没有发生过一般的虚幻。

　　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路途，如今只剩下孤身一人在指认着当初的桩桩件件，却发现那一切都是再与你无关，才开始感叹，连回忆都是假的。

　　郑菲缓缓转头看向韩商元，他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青涩的轮廓，像是素描中勾勒的初稿一样，被逐步深入刻划的描绘所覆盖。

　　从前渐渐模糊，现在近在眼前，郑菲却不知道，在以后的以后，她会不会只能用怀念的姿态去回忆韩商元的侧脸。

　　世事无常，物是人非，连阿美和林复川都逃不过，何况又是她和韩商元呢？

　　在另一旁，韩商元的余光瞥见了郑菲的凝视，便不禁转过了头来。

　　郑菲意外地没有躲开，俩人就这样静静地相互对视着。

　　韩商元的心里动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孩熟悉又陌生，像是过去一场消逝已久的长梦。

　　如今旧梦再度重现，他却已然不是当初的那个青春少年了。

　　他如今早已明白，梦终归是梦，再长也长不到天明。

　　花终究要落。梦终归要醒。

　　早明白梦里不能长久，又何必梦里伤人伤己？

　　韩商元一晃过神，回过了头去，抬手打开了广播。

　　广播里，主持人说道：“歌曲男声低沉稳重、深情款款，女声温润如水、细腻动人，随着轻柔的曲调和唯美的旋律娓娓道来，下面让我们一起来欣赏歌曲《红尘辗》——

　　风吹乱雨滴

　　也吹乱我的心

　　只一次相遇

　　却换一生铭记

　　泪尽一生情

　　是爱你的宿命

　　封存了回忆

　　今生只愿为你

　　用我的心换你一世传奇

　　那塞外的风雨繁花声

　　不经意辗转一生

　　回头看这风景始终为你等

　　哪怕爱你是劫梦易冷

　　愿陪你浪迹一生

　　······

　　歌曲似乎触到了郑菲心里的某种感受，她突然听得心里一痛，所有的防备都瞬间溃不成军。

　　封锁的空间里，曲调的悲情浸满了空气，流转循环着，她一下就不清醒了，转过头：“商元——”

　　韩商元一愣，颧骨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关掉了音乐，缓缓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