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总，这边请。”易捷海淘的总经理张涛把许知恩带到位于外高桥保税区的收发货中心，一边陪同参观一边介绍说：“海淘的业务相信大家也都了解，利润并不丰厚，还要面对个人代购卖家的冲击，海外商品受欢迎的品类，价格都是很透明的，消费者比你精明，如果定价高势必就没人买，所以我们只能在物流运输，仓储管理等方面节省人力成本，当然网站的购物体验，会员营销也是很重要的。”

　　“我们前年开始就引进了货品分发机器人，整个仓储管理已经很智能了，正好来了一张订单，许总可以来看一下从打单开始到完成打包，一般在两分钟之内，绝大多数环节都已经可以实现无人化了。”

　　许知恩问：“你们的WMS系统也是自主研发的？”

　　“是的。”

　　她点点头，该有的倒是都有了。

　　张涛说：“我先带你们吃饭吧，下午再去总部视察一下。”

　　“不用麻烦，听说易捷的食堂甲级，我们就吃员工食堂吧。”

　　各大互联网公司中易捷向来以员工福利好，工作环境舒适著称，食堂更是业内称道的，不但种类丰富，中西合璧，应有尽有，还是巴菲的形式想吃多少拿多少，水果甜品也是无限供应，因此易捷也有“养猪场”的别称，听说还请米其林星级大厨来厨房指导过工作，每每都因为食堂成为话题，许知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易捷海淘总部在大陆家嘴地区的一幢高档写字楼，一般考虑到房租成本，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很少有互联网公司会把研发运营等后台部门设立在这种地段。

　　到了总部办公室，张涛说：“许总，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我让我们产品研发负责人和品类运营总监来跟你聊一下具体情况。”

　　“好，没事，你去忙吧。”

　　张涛一离开，她就对和她一同前来的任梁说：“我现在终于知道易捷海淘为什么不赚钱了，如果真的收购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办公室搬到张江去，互联网就是平民经济，搞这么高大上做什么？整这些没用的...办公室借这么好，小事上倒是扣扣索索。”

　　任梁说：“做外贸的可能跟普通的互联网公司还不一样。”

　　“做外贸怎么了，还不就是一部电话一台电脑搞定的事，又不是金融公司要接客，需要排面。”

　　她起身出会议室找厕所，高档写字楼的地毯踩上去都比别家舒服一些。

　　办公区域的格子间上方都挂着部门的名牌，还有流动小红旗，写着年度最佳部门，可以看出易捷海淘的组织架构和睿星有点类似，办公室整个都悄无声息，每个人都专注得盯着自己的电脑，安静得有些压抑。

　　“这是你的新工位，要呆就呆着吧。”

　　厕所门口的办公桌边上站着两个保安，一个穿着西装留着齐肩短发的女人，从她的样子来看，许知恩猜测她的角色应该是人事。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被他们团团围在中间，电脑，双肩包和其他办公用品被粗暴地仍在桌上，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是灰暗的脸色，暮气沉沉的表情和不修边幅的打扮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

　　这个工位虽然在不起眼的角落，但只觉得来自四面八方监视的目光都向此投来。

　　那个短发女人冷言冷语道：“不按规矩办事随意操作生产数据库就是你的责任，别跟我说什么好心办坏事，我跟你说你最好在绩效复核结果出来前自己离职，大家好聚好散，公司在你的离职鉴定上或许还能以离职处理，否则就直接写因为重大事故，绩效不合格，职业操守不达标原因辞退，你要想想你的情况，如果是被开除的话，还有别的公司会要你吗？”

　　许知恩站在厕所门口，听半天终于是听出来了，这就是如今这个行业不景气的当口频频爆发的所谓的暴力裁员，不良劝退。

　　来易捷一趟算是长见识了，见到了互联网公司里最好的食堂，一流的办公室，也见到了这些兴盛时口号喊得响亮，有钱时员工就是家人，落败时弃之如敝履，无用时视之如草芥，可同苦不能共甘的资本家的嘴脸。

　　资本家掌握世界的方法就是鼓吹是他们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如果没有他们人们就没有工作，社会就将完蛋。

　　可怕的是人们居然还信了，前赴后继地哭着抢着求着被剥削，一边还安慰自己，八小时以外的工作时间是在为自己的简历打工。

　　这会儿许知恩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宋祁和说易捷早就没有了当年的从容和气度，弃卒保车，出售旗下业务是必然。

　　原来刚才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光鲜，而这一幕才是易捷的里子，这就是一家可以不要里子，却还要保着面子的公司。

　　“这不是许总吗？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史妍从办公室的拐角走过来。

　　既然被看见，她也不躲在厕所门后面了，大大方方地走出来：“指教不敢当，我是代表火星视频来谈收购的。”

　　史妍愣了一愣，转而浮出一丝笑容：“看来有了靠山，就是比较有底气。听说许总前段时间有了隐退的意思，怎么，抱上大腿，舍不得退了？”

　　“史总经理过誉了，我一个无名小卒最多就是在家待业，谈不上隐退，火星视频和易捷相比还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靠山，不过易捷养不起的业务，我们公司也确实有意向收购。”

　　史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走到她身边，和她并排站着，低声说道：“海淘出售的事情已经由我牵线找了国外的买家接手，轮不轮得到你们还不一定呢，这儿现在也还不归你管。”

　　许知恩不慌不忙地笑：“我一般不喜欢放狠话，但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们就走着瞧。”

　　公司附近的一条小路上一家隐蔽的面店里，背着黑色双肩包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正埋头吃着一碗酱油面，吃着吃着忽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马路出神。

　　“这个位子有人吗？我可以坐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转身一看呆住了，这个人他认得，正是是刚刚在办公室里和史妍争锋相对的前睿星集团搜索事业部总裁许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