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肖沉浸在回忆里,几度哽咽着要说不下去。
“被撞的那人躺在那里,随后围上来好几个人,我难过地问你们是一起的吗?他们说是啊,我们在大觉寺培训的,上午太阳好,顺着道路散步。
被你撞到的这位,是从青海过来的干部,叫陆国言。”
沈凌肖已经知道了这不是碰瓷的,便哆嗦着赶紧给110打电话,阿牧也旁边着急地帮着打112。打完110又打了120。因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沈凌肖也不知道该怎办了。120说那条去阳台山的道路太远了,要一去一回,再快也得40分钟,而且是最近BJ老年医院派救护车过来。
阿牧比较有经验,说,咱这现场是肯定不能动的呀,交警来了才能判定责任。
但沈凌肖却坚持说,咱们直接送医院吧,救人要紧。阿牧也没了主意。但最终听了沈凌肖的话。
她们请围观的几位搭的手,人命关天的,沈凌肖只想着尽快送到BJ老年医院。
后备箱里有一个很大的单子,沈凌肖好像是本来要拿着盖什么来着,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直接就用那布单子垫着伤都的头和脖子抬到了车上。阿牧和她的小狗在前排,小狗乖极了,一声都不吭。后排一左一右,扶着伤者,那两个人几乎半蹲在车后座边上。
这次的导航没有再含糊,直接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便到了医院。沈凌肖停到医院门口,便下来去喊医生,手忙脚乱地一番折腾,将陆国言送进了急诊室。
阿牧时来跟沈凌肖说,有警察过来了,在找你。
沈凌肖“哦”了一声,把钱包交给了阿牧,“帮我”
狗狗始终被阿牧抱在怀里,此时没有任何人赶它,它好像一个小婴儿,并未啼哭,所以并未发现。它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由着阿牧抱着它交费,
沈凌肖走出医院,看到自己的车边上已经站了两三个警察。
“你是沈凌肖,肇事车我们得先收走。刚才是你报的警?”
“是。”
“病人在抢救,你跟我们先回警局吧。”
沈凌肖给阿牧打了电话,跟她说请她再帮一会儿忙。马上就找人来替她。阿牧说,那些和陆国言的一起培训的人已经通知了陆国言的家属。当晚应该可以到的。
沈凌肖稍微稳了稳神,给丰玲儿打了电话,“我,撞人了,很厉害,在抢救。”
丰玲儿第一句话,“那你呢,你伤到没有?”
“我没事。我在温泉交警大队。伤者在BJ老年医院,我有个朋友在那边已经陪了挺久的了,还带着个狗狗,我想,请你换换她。具体的,我录完口供去找你们。”
“把你朋友电话发给我,其他的你别管了,先配合交警把事情处理好。最好别出事儿。”
“嗯,知道了,谢谢。”
第一次坐在警车里,沈凌肖感觉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犯。她坐在后排,负责她案子的,坐在副驾驶,听别人都叫他段警长。
段警长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沈凌肖,见她眼睛红肿,此时又一言不发,就发话了,“刚才看你驾照,沈凌肖是吧?跟朋友打电话,我都听见了,你朋友挺局气啊,说明你人好啊,别难过,警局马上到啊。”
沈凌肖觉得就差带上一副手铐了,下了车,她低着头跟着段警长,跟的很紧,怕一旦丢了,她就是逃逸的罪犯,情节更加严重。
“来吧,食堂先吃点东西。”段警长直接把沈凌肖带去了食堂。
沈凌肖只顾低头跟着,一抬头,发现已经在食堂中央了。她连忙摇头,“不,我不吃。吃不下。都快一点了,那您吃吧,为我的事情,辛苦大家了。”
段警长笑了,接过一个警察给他刚打过来的饭,一边吃一边说,“你可真客气,不吃点东西,一会儿哪有力气录口供啊。”
“段警长,我真的不吃。”
“哎哟,我都没做自我介绍,你就知道我是段警长了。那个,小刘,你给沈凌肖拿个香蕉苹果啥的吧,我看她是真吃不下。”
小刘正打了一半的饭,愣了一下。
“别犯愣了,都拿过来吧,我吃。别浪费了。”
“得勒。”小刘把打了一半饭的盘子,放了一个香蕉一个苹果,给拿了过来。
“别难过了,看你没啥社会经验啊,今年多大了?”
“47.”
段警长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赶紧喝了一口水。“那可真的看不出来,我以为最多三十出头呢。”
沈凌肖的容貌倒在其次,本来就很显年轻,关键她那一副生无可不经世事的状态,实在不像是一个年近五十的女人能表现出来。
“好吧,沈凌肖,就算你已经四十七了,你没结婚吗?”
“结婚了呀!”沈凌肖露出惊讶地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段警长会这么问。
段警长说,“你结婚了,出这么大的交通事故,你不打算告诉你老公吗?”
沈凌肖搓着手说,“他在重庆出差呢,我怕他说我。”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段警长吃不下了,站了起来,帮着沈凌肖拿着香蕉和苹果,用手示意了一下,“走吧,聊聊去。”
到了段警长办公室,沈凌肖的眼泪似乎还没有流完。
“咱缓缓,你这样老哭个没完,眼泪,滴纸上也不好,眼睛看不清字,写不对字也不好。咱这样,平复一下,先给你老公打个电话。”
看沈凌肖不说话,但哽咽也放轻了,段警长接着说,“我们干这工作的,看的多了。先跟你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全是坎儿,你要坚强呢,这坎儿就过的快点儿,你要软弱呢,坎就得等着你。但让坎儿等着你,那可熬人哪!”
沈凌肖拿起手机,给张隽赫拨通了电话。
“喂,老婆?”
“隽赫,我这边,开车撞到人了,现在在交警大队做笔录呢。我,我”沈凌肖又开始哭上了。
段警长把电话轻轻地从沈凌肖手上接了过来。
“这样啊,我听说您在重庆出差,建议赶紧请假回京。沈凌肖在阳台山开车撞上在大觉寺培训的一位同志,是不是抢救的过来不好说。当然了,现在的责任划分还没出来。那边的道路没有摄像头,但沈凌肖的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我们还在做事故原因的调查。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您爱人比较脆弱,所以,您能早回就早回。我们先做笔录,好吧?”
沈凌肖无法想像张隽赫听到这样的一个情况会做何感想,她已经神经麻木,想不起当时的具体情况了。
笔录还得做,段警长引导着她回忆当时的情形。
段警长他们接到报警后,在沈凌肖将伤者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开着警车去阳台山路上考察过了。那滩血迹是在一个缓坡上,是在机动车道上。旁边有一个水果摊。
从现场可以断定的是,如果这几个人从下面往上走在一个缓坡上,应该是在路侧林荫走,行车的人不会发现马路上有人。但因为有一个水果摊。在他们避开水果摊,要绕到了马路中间之前,沈凌肖驾车未看到有人,而在她看向手机导航的那一刻,那些人恰巧在她车前出现了。通过现场勘察,再看一遍行车记录仪,段警长觉得自己的推测不会错。
但如此缓慢地速度,如何可以将陆国言从车机器盖上撮起,又使他栽回到路面,造成重伤,实在是匪夷所思。
段警长看着沈凌肖,脑海中回忆着刚才勘探的那些场景,真的有点不知道,这口供,该从哪儿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