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林晴羽威胁,姚织夏便一直心神不宁,每每想起薛凛对她的好,她便心如刀割,人是贪婪的动物,从未被人如此呵护的姚织夏又怎能轻易说服自己放手呢?
一连几日下来,她都一直在偷偷关注薛凛的工作进展,明里暗里地向他打听A岛开发案的近况。
可喜的是,一切似乎进行得很顺利,月底,薛凛还要跟着岳群出差去A岛和当地政府做最后的项目汇报。
这天晚上,两人刚遛完蓬蓬回到家,岳群便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半小时后和大华那边的项目组开语音会议。
放下电话,薛凛放松地盘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打开电脑准备一会儿要看的文件,在茶几另一侧看书的姚织夏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你怎么了?”
“啊?”姚织夏猛地抬起头。
“怎么拿着笔半天不动笔呢?想什么呢?”
薛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蜂蜜柠檬茶,这是在戚航为他准备的那罐蜂蜜柠檬全都喝掉后,姚织夏特意为他重新酿的。
“没什么,我能想什么。”姚织夏心虚地看着书本上的文字,可那纸张上面的一个个字母此时却像一团乱麻一般搅得她心烦意乱。
“想我呗,虽然我近在咫尺,但是我玉树临风的气场还是让你忍不住想入非非呀!”薛凛说完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将视线又挪回了电脑屏幕。
可姚织夏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她爱的人虽近在咫尺,可她就像一个牵风筝的人,风平时,风筝的停留就像一个恩赐,风起时,风筝的飘远才是常态,总有一天,断线的一刻终会到来。
后来的语音会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开会期间,姚织夏一直在客厅另一头的厨房忙活着给薛凛做宵夜。
语音里突然响起的林晴羽的声音让正在切香肠的姚织夏手里一抖,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背对着客厅默默地听着林晴羽的话。
和那日羞辱她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此时的林晴羽尽显集团继承人那过人的商业头脑和工作能力,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和坚定,阐述的观点也让人不得不信服。
姚织夏低头看着菜板上的香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种对人生的把控力和自信心恐怕是她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随后传来的薛凛的赞同声几乎将姚织夏淹没,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妄图用切割的噪声掩盖住她内心的不安。
将热腾腾的面条放在餐桌上,姚织夏用手搓了搓耳垂,缓解刚才拿碗时被烫到的疼痛。
她盯着薛凛的背影半天,又低头看了看冒着热气的面条,突然便闻不到这碗面条的香气了。
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和笔记,姚织夏瞥了眼正热烈讨论的薛凛,放轻脚步向门口走去。
一直躺在落地窗下睡大觉的蓬蓬一见姚织夏要走,立即起身抖了抖毛,呼扇着大尾巴来送她。
“蓬蓬,谢谢你来送我。”姚织夏蹲下身摸了摸蓬蓬的脑袋。
起身打开门,姚织夏又依依不舍地回头向沙发那里望去,只见薛凛朝她挥了挥手便立即转头继续与其他参会人员的讨论。
姚织夏苦涩一笑,转身关上了门。
院子里一地的金色落叶,那棵茂盛了整个夏天的梧桐树现在只剩下了零星的几枚叶片,风一吹,便再也支撑不住分离了母体。
姚织夏抬起头,发现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明明是那么明亮的月光,她却觉得清冷无比。
走出院子,黑色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隔绝了两个世界,让姚织夏不忍回头。
回到家,屋内漆黑一片,今天一早柳飘飘便跟着龚炎回她家去处理担保的事了,开了灯,姚织夏看到茶几上放着柳飘飘的电脑,电脑上还粘了一张便条。
“织夏姐,今天是上网查成绩的日子,我就把电脑留给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等候你的好消息!最爱你的飘飘!”
看着便条上歪七扭八的字,姚织夏感动地笑了,说起来,姚织夏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身边一直有一个上帝派来的小天使在守护她。
打开电脑,输入网址和密码,姚织夏紧张地等待着页面的加载。
下一秒,盯着屏幕的双眼便湿润了,她激动地用手捂着嘴,多年的遗憾和挣扎在这一刻全都被屏幕中的成绩打击得溃不成军。
姚织夏蜷缩在沙发上,满是泪水的双眼一直不舍得离开电脑屏幕,直到视线模糊她才抛开一切顾忌地放声痛哭,十年,整整十年,被禁锢了十年的飞鸟终于在今天重新长出了翅膀。
不知哭了多久,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后,姚织夏终于恢复了平静,她从包里拿出手机,颤抖着翻找通讯录。
视线停留在“林晴羽”三个字上,她咬了咬牙,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
“我是姚织夏。”
“谁?”
“那个服务员。”
“呵,原来是你啊,怎么,想通了?”
“我可以答应你离开他,但我有一个条件。”
“呵,笑话,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说说看,我看我有没有心情答应你。”
“只要千翔集团和大华的合作开发案顺利签约,我可以立即离开薛凛。”
“哼,算你聪明,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警告你,如果到时候你不遵守我们的约定,就别怪我用其他不那么温柔的方式对待你。”林晴羽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姚织夏放下电话,心中升起一阵悲哀,林晴羽会如何对待她,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而她最恨的,其实一直都是她自己,她恨自己挥之不去的自卑,她恨自己没有能与薛凛相匹配的身份,她更恨自己终究负了薛凛对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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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早,岳群如往常一样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跑步的这一个小时一直是他思考工作的时间,可今天的他却怎么也提不起想工作的劲头,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上周末那个不算约定的约定。
上次在咖啡馆与尤佳分别时,他便旁敲侧击地问她是否下周末还会来这个咖啡馆加班,尤佳当时只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岳群支支吾吾了半天,临了也没敢把那句“我们下周一起吧”说出口。
冲完澡,岳群站在衣柜前,拿出一件衣服,想了想又放了回去,犹豫了半天,便气馁地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要说与尤佳的初次见面,岳群根本没有特意去留意这个安静低调的女子,只是对对方的工作态度和能力颇有赞赏。
可他如今为什么会这么想见到她呢?
或许是那次超市的邂逅,又或许是他们在咖啡馆的相谈甚欢,说不上为什么,无论是闲谈读书电影,还是评论社会新闻,这个他刚认识没多久的学妹却如一个多年挚友一般了解他、懂他。
约她出来!不谈工作!只谈感情!
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些话,把岳群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
“只是交个朋友,有什么好怕的。”岳群自言自语。
打开微信,他一鼓作气输入,“尤总监,今天有空吗?最近有几部不错的电影在上映,感兴趣一起去看吗?”
打完字,岳群赶紧翻看订票平台,现在正在上映什么电影,他压根就不知道。
可他守着手机等了半天,微信那头也没有任何回音。
看来人家是在委婉的拒绝吧!
岳群苦笑了一下,感叹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做这么幼稚的事。
过了许久,正端着杯子喝茶的岳群突然听到手机的响声,他连忙抓起手机查看。
“不好意思,学长,我不太舒服起晚了,才看到你的消息。”
看到尤佳发来的消息,岳群立马将电话打了过去。
“你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可能是吧,连续几天加班,身体有点吃不消。”
“你吃药了没?”
“没,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我工作一忙就这样,习惯了。”
“那怎么行!你家在哪,我把药给你送去。”
和尤佳讨价还价了半天,岳群终于拿到了她的地址,挂了电话,他匆匆穿上鞋,随手套上一件风衣便出了门。
不到半个小时,岳群就已经站在了尤佳的家门口,尤佳一开门,岳群便发现她脸色明显不对,顾不得尤佳的待客之道,岳群便把尤佳往卧室赶。
“学长,我还好,你别担心。”
被岳群赶到床上的尤佳一边乖乖地钻进被窝,一边安抚岳群。
岳群将被子的边边细心地掖好,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他刚从药房买来的体温计,刚要俯身上前,他又尴尬地站起身,将体温计递给了尤佳。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岳群说完便出了屋,尤佳望着那只体温计,不由得心头一热。
岳群在餐桌上找到了一个即热水壶,他刚要拿杯子去接水,却被盘子里缺了一角的吐司吸引去了目光。
“你还没吃早餐吧?”
岳群从客厅带过来一个靠垫放在尤佳的床头,又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身,将水杯放到她嘴边。
“我、我自己来就好。”尤佳害羞地接过水杯,“刚才吃了点吐司。”
岳群拿起尤佳测完的体温计,一看上面的温度,顿时没了耐心。
“你这都多少度了!还硬撑呢!赶紧把这个退烧药吃了!”
岳群立即取出两粒退烧药,又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给尤佳。
吃过药,尤佳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学长,谢谢你,大周末的还要你来照顾我。”
“别客气,你以前是我学妹,现在也算是合作伙伴和朋友了吧!总该互相照顾的。”岳群手心捏了把汗,试图把自己的立场设立得自然又不带任何特殊感情色彩。
尤佳淡淡地点点头,沉默了下来。
岳群有些尴尬,立即开口道:“你好好睡一觉,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事叫我。”
还没等尤佳回应,岳群便迅速起身出了屋,将卧室的门给关上了。
从卧室逃出来的岳群揉搓着双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自他今日见到尤佳的那刻起,他便一直心神不宁。
她的双眼,她的气息,都让他没来由地感到紧张,他搞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即使是在多年前追求前妻时,这种混乱迷茫的感觉他也从不曾有过,他一定是病了,或许该吃退烧药的是他才对吧!
仅仅过去了几分钟,呆在客厅里的岳群却度日如年,他起身走去厨房,打算做点什么清单的吃食给尤佳。
厨房不大,可各种小电器倒是一应俱全,常用的厨具也都归置得整整齐齐,岳群走到冰箱前,刚要拉开冰箱门,目光就被冰箱贴下压着的一张明信片吸引住。
“一切都消逝了,只剩你,只剩你,只剩下你那双眼睛神圣的光芒,只剩下你仰望的眼中那个灵魂。”
岳群震惊地盯着那枚已经发黄了的明信片,那明信片的样式或许已经没了印象,可那一个个有些发灰的钢笔字迹他却认得,因为那正是他自己的笔迹!
岳群不可置信地望着那行字,试图在记忆中搜索它的源头。
那是无数个泡在图书馆的夜晚,他爱不释手地翻阅着爱伦坡的每部小说和诗集,闲来无事之时,他便将这首《致海伦》中他最爱的一句诗写在了充当书签的明信片上,谁知后来还书时,那枚明信片也随着那本书一起被永远遗落在了图书馆的书架上,如果不是他今日突然得见,他根本早就已经遗忘了这枚明信片。
从回忆中转醒,岳群情不自禁地向卧室门望去,难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