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从电梯里快速走出,疾步穿行在通往办公区的走廊里。
“九点准时开例会,A岛度假村开幕仪式的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投资部对老城区五星酒店的投资方案会在今天下午发过来。”
阿元利落地报告完,将手里待签字盖章的文件递给身前的男子。
“通知市场部,本周之内务必把营销方案提交过来,我看了销售部的报告,上个月业绩差强人意,你让林总经理下午来找我。”
“是,薛总。”
阿元点点头,将VP办公室的大门推开,把咖啡放在办公室正中间的那张大办公桌上,刚要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对了,阿元,今天下班你先回家,告诉戚姨我晚点到。”
“好,那车留给你。”
阿元说完便转身离去,薛凛将外套挂在衣架上,端起桌上的咖啡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城市的远方,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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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行人来来往往,白日冷清的旧街巷反倒在此时热闹了起来,整条街内的餐馆与酒吧全都亮了灯,喧闹的夜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欢迎光临!”
门口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站在收银台前清点款项的岳群,忙得头都没抬一下。
“怎么,又算不明白账了?”
岳群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又来了?工作就这么不忙吗?”
薛凛歪了歪头,在他习惯的角落坐了下来。
“老婆!薛凛又来啦!”岳群从收银台后边走出来,朝身后的储藏室喊。
没过一会儿,围着围裙的尤佳从储藏室里走了出来,“薛凛,又来啦!还是老样子?”
薛凛起身笑着说:“还是嫂子对我好,还是老样子,麻烦嫂子了。”
尤佳笑着摆摆手,却被一旁的岳群拦了下来。
“老婆,我去就好,你歇会儿,可别累坏了自己和咱们宝宝。”
岳群抚了抚尤佳隆起的肚子,把她安置在薛凛对面的座位上后,自己跑去了后厨。
“嫂子,最近身体可还好?”
“一切都好,岳群现在什么也不让我干,我就那么一点做咖啡的爱好也被他剥夺了。”
这家咖啡馆从开业到现在也有两年了,从选址到装潢设计全由岳群和尤佳亲自操办,咖啡馆的风格和食物颇受小资男女和文学爱好者的喜爱。
两年前的那场临阵逃跑,让岳群追回了原本已经决定离开的尤佳,两人虽是A岛开发案项目的合作伙伴,却终究分别效忠于有竞争关系的两个集团,为了不落人口舌,在商场打拼多年的两人便双双辞职,决定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可离了老本行,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岳群提出开咖啡馆,因为对于他而言,咖啡馆就是一个让他重拾过往的地方,可尤佳却想开花店,于是,在权衡之下,一家以鲜花和爱伦坡文学为主题的咖啡馆便诞生了。
除了各式手冲咖啡和甜品,得以让这家咖啡馆在这条街声名鹊起的便是这家店老板娘的唯一一道私厨菜品,牛肉萝卜汤。
“你现在是要多休息,反正岳哥是个闲不下来的主,你就让他折腾去。”
就连薛凛也想不到,曾经在商界几经起伏的大名鼎鼎的岳群,也会愿意为了爱情折腰,结婚这两年,不仅变成了家务能手,还成了家里的主厨,人真是一种不可捉摸的动物。
“我们开这店也不图挣什么钱,只是为了有点事做,没了压力也就不觉得累,倒是你,你现在做了VP,要管理几个部门的事务,一定很辛苦,可一定记得适度。”
薛凛抿嘴笑笑,过去的两年对他来说可不仅仅是“辛苦”二字能够形容的,那是如噩梦般的两年,如永夜般的两年。
两年前的那场车祸让他差点没了命,肋骨断了三根,腿骨骨折,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最致命的是,他的双侧肾脏无一幸免,一个直接破裂,另一个则被断裂的骨头刺穿。
不幸中的万幸是,本是没救了的他及时获得了可匹配的捐献肾脏,而且手术很成功,他活了下来,可当他苏醒的那一刻,他的心却死了。
那个即使在他昏迷之际都在呼喊的女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除了痛苦的回忆,她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我也还好,各个部门还算配合,况且还有阿元在,帮我分担了不少工作。”
眼前的薛凛早已剪去了长发,眼眸间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张扬和桀骜,反倒多了些阴郁和沉稳,在家休养了半年后,他便回到了公司,从此开始了只问工作不谈感情的生活。
“薛凛,凡事尽力就好,别太拼了,我听岳群说,A岛度假村马上开幕了,这个项目你盯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
“让他放假,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尤佳话音刚落,岳群便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来,你的老一套。”
“谢谢岳哥。”
薛凛将托盘中的柠檬蜂蜜茶和一块山楂酪放到自己的面前,垂下眼沉默了良久。
“薛凛啊,别怪你嫂子多嘴,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原本以为这生活除了工作也不可能有其他指望了,后来发现,不过就是我自己太悲观了,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和事,其实早就不复存在了,让我不敢敞开心扉的不过是我的心魔罢了。”
岳群说完便温柔地揽着尤佳的肩膀。
薛凛没有回应,他拿起叉子,将山楂酪放进嘴里,在这惶惶不可终日的两年里,他无数次渴望在这块山楂酪里寻找到曾经牵动着他神经的那份甜,可现在残留在舌尖的,唯余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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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啊?”
一晃两年的时间过去了,龚炎已经向柳飘飘求了两次婚,可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点头。
“你知道的,我又不是不答应,只是,还需要再等等。”
柳飘飘手捧着奶茶,刚一抬手,龚炎便自然地把她的手拎包接了过来。
柳飘飘将奶茶举到龚炎嘴边,龚炎低头吸了一大口,“你说我们又没有任何阻碍,父母也都同意,你怎么就不能乖乖地嫁给我?”
一年前,当龚炎第一次带她回家时,龚炎的父亲由于工作繁忙并没有在家,迎接他们的是龚炎那个画家母亲,尹思渺。
柳飘飘第一眼见到她便被她五彩缤纷的打扮给震惊到了,五十几岁的尹思渺看起来就像三四十岁的女人一样,眼神中充满着活力,可即使是这样,柳飘飘心里还是没底。
刚坐下没多久,龚炎那边来了个工作电话,他便去书房谈工作,留下紧张的柳飘飘和尹思渺独自在客厅,见儿子进了书房,尹思渺只留下了一句“你在这等我”便上楼去了。
忐忑不安的柳飘飘迅速脑补出了她平日看过的偶像剧里面的狗血情节,男主角的妈妈一般都不会同意女主角和自己儿子在一起,为了拆散他们,心狠手辣的妈妈一般都会拿出一张支票砸到女主脸上。
一想到这,柳飘飘便坐立难安,难道这样的戏码也要在她身上上演?
看到尹思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从楼梯上走下来,柳飘飘“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挺起胸膛,义正言辞地说:“阿姨,我知道您可能不会同意我和龚炎在一起,但是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今天不管您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不会答应您离开他。”
尹思渺愣在原地,“你以为我要威胁你离开我儿子?”
“您刚才上楼……”
“哈哈哈哈,你这傻孩子!电视剧真是看多了!”
尹思渺哭笑不得地揽着柳飘飘的胳膊,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
“飘飘啊,不瞒你说,之前我们炎炎单了那么多年,我一度已经做好了他会领个男生回家的准备,没想到最后却被你擒住了。我们龚家是白手起家,我和他爸爸也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可没有那些所谓的门第观念,只要炎炎喜欢,只要你真心对炎炎,我们一定举双手赞成。”
柳飘飘一听这话着实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是我和炎炎他爸爸结婚时候,我婆婆送给我的家传手镯,我想,它该有新的主人了。”
尹思渺说着便从首饰盒里取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手镯。
柳飘飘却不敢伸手,这样有着重要意义的手镯,她可不敢轻易接受。
“你拿着吧!”
龚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柳飘飘转过头为难地望着他。
“飘飘,你早晚都是我老婆,别客气!快收下吧!”
说罢,龚炎便拉过柳飘飘的一只手,将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
“哎呀!我们炎炎真是有眼光,给我找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媳妇,你们俩可要好好的,炎炎,你可不能欺负飘飘啊!”
尹思渺拉过柳飘飘的手,朝她投去了温柔的笑容。
“阿姨,谢谢您,龚……炎炎!你可不能欺负我奥!”
“我老妈给你胆了是不是!叫我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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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的愉快初见历历在目,可如今的柳飘飘却依旧没有如龚炎的愿成为他的新娘。
“龚炎,你知道我一直以来的梦想的,我想成为咱们超市的总经理,最重要的是,要靠我自己的能力,而不是‘龚炎的老婆’这个名号,更重要的是……”
柳飘飘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龚炎知道她在想什么,更重要的是,她希望那个已经失踪了两年的姚织夏可以来参加她的婚礼。
当年薛凛遭遇车祸后,一接到电话,龚炎便带着柳飘飘赶去医院,远远地,他们便听到了回荡在走廊里的哭喊声。
当柳飘飘奔跑到ICU门外时,只看到了瘫坐在墙角的姚织夏,她控制不住地抽噎,双眼无神地盯着走廊的地砖,嘴唇也没了血色,嘴里不断地重复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错!”
“织夏姐,你别这样,你快起来。”
柳飘飘试图将姚织夏从地上拽起来,可姚织夏仿佛听不见任何话语一般,依旧在自言自语,“我是个罪人,为什么被撞的不是我!为什么!”
“姚织夏!你冷静点!”
一旁的龚炎再也看不下去,他走上前一把将姚织夏从地上拽起来,柳飘飘见状立即扶住她,两人合力将她带到走廊的长椅上。
“究竟怎么回事?薛凛为什么会被车撞?”龚炎厉声问。
“他为了追我坐的车,被卡车撞了……”回忆起那惨烈的画面,姚织夏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
“追你的车?你们怎么了?”柳飘飘将姚织夏搂在怀里焦急地问。
“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跟他提了分手。”
听到这句话,柳飘飘和龚炎立即惊讶地互相对看了一眼。
“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别指望有好日子过!”
龚炎说罢便气愤地转身离开,柳飘飘看看怀中失魂落魄的姚织夏,又担忧地望向龚炎的背影,一时进退两难。
“飘飘,你快跟他去,别让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姚织夏说着便从柳飘飘怀里挣脱出来,推着她向外走。
“织夏姐,可是你……”
“飘飘,我犯的错就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我要守着他,求你,我求求你……”
姚织夏流着泪乞求,柳飘飘知道她是个固执的人,便不再坚持。
“织夏姐,那我明早把你的换洗衣物拿来,你要好好的,相信我,薛凛会没事的。”
柳飘飘就这样跟着龚炎赶往交警大队处理车祸的事宜,最后发现,这场差点要了薛凛命的车祸竟是因为卡车司机疲劳驾驶。
而当柳飘飘再次赶往医院时,姚织夏却像人间蒸发一般突然消失了。
看着柳飘飘落寞的神情,龚炎的心也跟着揪到了一起,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如今消失在茫茫人海没有任何音信,姚织夏,你是有多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