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薛凛就迫不及待地把姚织夏叫醒,两个人带着所有家当便往山上进发。
一路上,他们发现了一些果树和蘑菇,但因实在腾不出手来拿,只好作罢。
其实如果两人不是在荒岛上求生,而是单纯地爬山看景的话,这座岛的林子倒真有很多美景可看。
在沿途的小溪间,偶尔有水獭在溪边和灌木丛间窜来窜去,高大茂密的树林间常常能看到松鼠和野兔上蹿下跳,听得见却不一定看得见的各种鸟在树上鸣唱,从灌木丛后面突然传来的细细簌簌声,在将两人吓得一激灵后又恢复平静。
当他们再次爬到瀑布那里时,姚织夏开始有些隐隐地担心,那只名叫蓬蓬的狗在经历了被他们欺骗的事情后,再见到他们时,会不会充满敌意呢?
一旁的薛凛见姚织夏低着头,脚步也放慢了,便猜到她应该是在想一会儿遇到了那只傻狗该如何应对。
“你别担心,这事儿是我干的,跟你没关系,如果它待会儿发火,我就先去抓点啥给它进个贡,有吃的它还矜持个啥?”薛凛劝解道。
姚织夏点点头,加快了步伐。
当两人到达洞外时,四周却不见那只狗的身影,姚织夏朝洞里轻声喊着蓬蓬的名字,洞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正当两人踌躇之际,身后的林子里却传来了狗叫声,他们立即齐齐转身,只见蓬蓬正朝他们飞奔而来,嘴里还叼着一条鱼。
姚织夏为表示友好,立马放下手里的家当,蹲下身,张开双臂。
薛凛看见姚织夏的动作,也赶忙把手里的行李箱放下,见那傻狗越跑越近,马上就要扑过来,他心虚地闭上眼,用双臂在身前格挡。
“蓬蓬好乖!真是条好狗狗!我们来看你了!”
姚织夏被蓬蓬搂着舔,便一边抚摸它,一边夸它。
薛凛看这傻狗不记仇的样子也放下心来,“蓬蓬啊!昨天哥拿你一只兔子,是哥错了,但是你也别放在心上,没这只兔子,哥和你姐怎么活着来看你啊!”
薛凛上前摸了摸蓬蓬的脑袋,蓬蓬开心地转过头,去闻薛凛的手,吓得薛凛以为它要咬他,急忙缩回了手。
“哎呦!你可吓死哥了!为了表示你对我们的欢迎,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你家这么大,你自己住多寂寞啊!我们搬过来和你做伴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薛凛弓着身子,盯着蓬蓬黑豆一样的眼睛。
蓬蓬自然是不懂他在说啥,只知道摇尾巴和舔姚织夏,就这样,二人正式开始了和一只狗同居的日子。
薛凛从附近的林子里抱回来了一大堆柴火和宽大的树叶,姚织夏用树枝捆了个扫帚把山洞从里到外清洁了一下,又用树叶给他们两人各铺了一个大草床,还顺便给蓬蓬铺了个新窝。
望着在新窝上跳来跳去又疯狂刨坑的蓬蓬,正在削木棍的薛凛调侃道:“蓬蓬还真是个知足常乐的傻大个,家都被占了,还得意这新窝呢!”
“我们蓬蓬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它和主人是怎么分离的,它一定绝望死了。”
姚织夏抚摸着蓬蓬背部厚厚的长毛,而蓬蓬则流着哈喇子,友善地盯着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它竟转身走到洞门口,把刚才外出猎到的那条鱼叼到姚织夏面前,然后乖乖地坐在地上,用鼻子把鱼又向前拱了拱。
“你这家伙真是没救了,哎,走!跟哥走!哥给你弄两条鱼来,算是我偷你肉的赔礼了。”
薛凛手中拿着刚削好的木鱼叉,走过来拍了拍蓬蓬的脑袋,转身吹了声口哨,便往洞外走去。
姚织夏看着越走越远的一人一狗,心里突然浮起一种多年前曾有过的期待和担忧。
那时的她身边只有每天早出晚归的母亲,她每天放学都要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并在家附近的菜市场买好蔬菜。
肉和水果对于她们母女俩来说都是奢侈品,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舍得买一斤肉和三个苹果,在给父亲的供桌前摆完后,母亲每次才会取下来一个苹果,削好皮,切成小块,留给姚织夏吃。
姚织夏依然记得每次做好饭菜在家等母亲下班回家时的感觉,她常常担心母亲会在回来的路上遭遇意外,这种惶恐却在多年后的此刻又记上心头,许是对那人起了一丝依赖,关心则乱罢了。
当薛凛拎着一根插着几条鱼的棍子回来时,姚织夏正坐在洞口外的大石头上,晾晒行李箱里受潮的东西,蓬蓬兴奋地跑过来在她周围转悠,时不时嗅嗅晾晒的物件。
“怎么样?答应给傻狗的赔礼,说到做到。”
薛凛从木棍上取下两条鱼扔给蓬蓬,可蓬蓬却没有立即张嘴吃,而是闻了闻然后抬头盯着姚织夏。
姚织夏摸摸蓬蓬的头,指着鱼对它说:“蓬蓬,你吃吧!这是薛凛专门给你抓的鱼,算是谢谢你给我们的兔子啦!”
蓬蓬貌似真的听懂了姚织夏的话,摇摇尾巴开始大快朵颐。
“这么多条鱼,你从哪打到的?”
“这傻狗干别的不行,就是找吃的厉害,它带着我沿着瀑布的流向往山下的另一侧走,不远处有个小积水湖,那地方鱼都是成群成群的,这家伙在水里扑腾一会儿,就抓到了这几条。”
“搞了半天,又是它自己给我们抓了鱼。”姚织夏这才反应过来,薛凛这是借花献佛呢,献的还是佛自己的花。
“我以前别说抓鱼了,连吃鱼都绝对不可以,你以为这海王是想当就当的?有朝一日等我回去了,给它一屋子鱼我都不带眨眼睛的,这两条是给你吃的,赶紧生火烤吧!”薛凛指了指木棍上另外两条鱼。
“这鱼,你不吃吗?”
“我不吃,我从不吃鱼,腥,抓这几条鱼都搞得我满手腥味。”薛凛说着便开始生火。
当烤鱼的香味蔓延开来时,蓬蓬已经把自己的两条鱼吃干抹净,在篝火旁舔爪子了。
姚织夏看鱼应该是熟了,便把插鱼的树枝从木架上取下来,她用嘴吹了吹,又试探地伸出手指碰了碰,还有点烫。
“你真不吃吗?这鱼看着挺肥的。”姚织夏把鱼送到薛凛面前。
“我不要,原则。”薛凛把头伸远了些,用手挡在鱼前面。
姚织夏见薛凛这么坚决,只好收回手,把鱼尾部分的肉一点点撕下来吃,这鱼虽然没有任何调料,但好在鱼肉鲜嫩,这算是姚织夏最近几天吃过最可口的食物了。
薛凛看姚织夏先把鱼尾部分吃完了才开始吃鱼肚子上的肉,觉得有些奇怪:“我看别人吃鱼,都是先挑鱼肚子上的肉吃,据说鱼肚子的肉最好吃,你怎么揪着鱼尾巴不放?”
姚织夏嚼了嚼嘴里的鱼肉,咽下后回答:“小时候家里每次吃鱼,妈妈总把鱼肚子上的肉给我,她自己吃尾巴上的肉,我问她为啥她吃尾巴上的肉,她说尾巴上的肉好吃,她喜欢吃,后来长大了些,发现那是妈妈的借口,我就跟她说,我就爱吃鱼尾巴上的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也吃点好的,后来,她不在了,我却已经习惯这么吃了。”
姚织夏语气平静地讲述完,又继续安静地吃她的鱼肉。
可听完故事的薛凛却被这番讲述中的某个字眼击中,脑海中出现了母亲在世时的笑容,一转眼已经过去十年了,可分离时的痛彻心扉却依旧在每每想起时如病毒般蔓延。
“薛凛?薛凛?吃点吧?真不腥,很嫩的!”姚织夏看着走神的薛凛轻声问。
“不!我薛凛,一不吃鱼肉,二不吃别人剩下的,你自己慢慢吃,我去找点别的吃的。”
薛凛态度很是坚决,他拿着鱼叉站起身,又向树林里走去,正打着盹的蓬蓬见他走远了立马摇着尾巴跟了上去。
天色有些暗了,姚织夏把之前特意留着的椰子壳和大饭盒都装满了水,等薛凛回来给他喝,自己则坐在篝火旁取暖。
不知怎么的,今天明明刚吃完美味的鱼肉,可身上却使不上劲儿,小腹也隐隐有些坠胀。
那鱼那么新鲜,不会是要拉肚子吧?想起前几日薛凛拉肚子时的狼狈样,姚织夏忍不住笑出声。
“你傻笑什么呢!”
洞口处突然传来的喊声和洞里反射出的回声让姚织夏惊了又惊。
原本什么都没做的姚织夏慌忙收起笑意,抓起身旁的柴火假装忙碌的样子。
“你可别装了,我都看见了,难得看你笑得那么灿烂,你这鱼真是吃美了!”
姚织夏见薛凛两手空空地回来,她摸了摸从薛凛双腿间挤过来的蓬蓬,问道:“你怎么?没有猎到动物吗?那你吃什么了吗?”
薛凛拿起铁饭盒,狠狠灌了两大口水,“别提了,这满山到处是兔子,我想换个口味吧,这死崽子也不给力啊,好不容易蹲到只野鸡,它一嗓子就把鸡给吓飞了,你见过飞起来的野鸡吗?”
薛凛说着便伸出手指,点了点已仰天躺着的蓬蓬的鼻子,蓬蓬却傻乎乎地伸出舌头舔薛凛的手,丝毫不知是自己闯了祸。
“那要不,你把剩下这条鱼吃了吧?”姚织夏再次弱弱地建议。
“姚织夏,你怎么跟卖保险的似的?你放心吃吧!我不吃不会影响你业绩的。”薛凛伸手绕过姚织夏的后背,取了些她白天采的野果子,扔进嘴里。
“那好吧,我又饿了,我再烤一条鱼。”姚织夏也不劝他了,动手开始烤鱼。
半晌后,薛凛盯着那条被烤得皮发卷的鱼,咽了口唾沫,可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突然叫了起来,薛凛一听到那声响,立马在草床上打了个滚,背对着篝火。
姚织夏瞥了眼躺尸的薛凛,见鱼已经烤好了,便取下来放在芭蕉叶上,而后捂着肚子喊:“哎呦!我肚子疼!这鱼怕是吃不了了,今天不该吃这么多的,薛凛,我出去上趟厕所!”
说完,姚织夏飞快地跑出洞外,钻进附近的灌木丛里。
薛凛一个鲤鱼打挺,跑到洞门口,向灌木丛那里喊:“喂!你没事吧!有事叫我!”
“我没事!上个厕所就好啦!那个鱼,我吃不了了,给蓬蓬吃吧!”姚织夏蹲在灌木丛里大声回应。
薛凛转身,看了看芭蕉叶上冒着热气的烤鱼,又看了看在一旁流口水的蓬蓬,两臂叉腰说:“傻崽子,你今天吃得够多了,不能再吃了,你姐又身体不舒服,咱不能暴殄天物啊,我勉为其难,把这鱼处理了吧。”
话还没说完,薛凛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抓起烤鱼,直接往肚子上咬了一大口,满满的鲜嫩充斥在他的口腔里和鼻间,热气熏得他赶紧张开嘴:“啊!啊!烫死我了!”
一直在外面偷看的姚织夏估摸着他应该快吃完了,便站起身准备回洞里,可刚一起身,一股暖流突然从她下身窜出,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定在原地,皱起眉,咬着下唇,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