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便是薛凛的生日,去薛家的路上,薛凛正开车,余光里却感觉到坐在副驾上的人一直动来动去的。
“你折腾什么呢?”
“我、我头发有点乱。”
姚织夏一手拿着手机在镜头里审视自己,一手不停地捋头发。
“乱个屁!你就是心理作用。”薛凛无奈地开口道。
姚织夏放下手机,想了想,又立即俯下身在放在脚边的包里翻找。
“你又找什么呢?”
姚织夏埋头掏了半天,终于直起身,“我喷点香水。”
薛凛摇了摇头,感到哭笑不得,他认识的姚织夏素来是个不热衷于打扮的,平日穿着也及其朴素,今天她不仅从头到脚都精心修饰一番,还难得地喷上了香水,面对她的用心,薛凛也不好再吐槽什么。
半小时后,二人到达了薛家宅邸,薛凛将车停在前院里,二人还没下车,一个男孩便飞快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是……”姚织夏盯着那孩子,心中隐隐地期待起来。
男孩想也没想直奔副驾驶,一把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
“姚织夏!姚织夏!”
男孩兴高采烈地扑到姚织夏的怀里,紧紧地抓着她的外套,“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姚织夏环住怀中的男孩安慰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们元朗这两年真的长高了不少呢!”
元朗从怀中挣脱开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姚织夏,他紧紧地抓着姚织夏的手,迫切地想拉她下车,“织夏姐姐,我带你去见我爸爸妈妈。”
姚织夏边向屋门口走,边回头看,只见站在车旁的薛凛一脸铁青。
“织夏!你们可算到了!元朗都急死啦!”
戚航笑着从屋里走出来,和她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位面目和善的女子,那女子五官轮廓都与元朗极其相似。
“戚姨好!”姚织夏恭敬地开口道。
戚航牵起姚织夏的手,笑着介绍:“妹妹,她就是你儿子嘴里一直念叨的姚织夏。”
那女子绕有深意地望着姚织夏,“你好,织夏,今天可算见到你了,我儿子以前孤僻得很,自从两年前从阿凛那回来,就突然变得格外的开朗,一开始我还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问我姐才知道,原来他是认识了个好嫂嫂。”
“这都要归功于我眼光好啊!”
姚织夏腼腆地低头笑笑,薛凛走上前来,揽着姚织夏的肩膀笑着说。
“没错,你不仅眼光好,重要的是,你还死缠烂打!”戚航打趣道。
“我爸他们呢?”
“他们几个大男人在书房里聊天呢!我这就叫他们过来,咱们进屋吧!”
戚航说完便带头进屋,跟在后面的姚织夏一手被元朗牵着,一手被薛凛牵着。
“怀远!你们快下来啊!阿凛回来了!”戚航站在楼梯口处大声喊。
姚织夏绷紧了神经向楼上望去。
“别怕,有我在。”薛凛握紧了姚织夏的手。
不一会儿,几个人的脚步声便从二楼传来,薛怀远低着头,边下楼梯边说道:“阿凛,你戚姨说你带了女朋友来,你可总算听你爸一回话了!”
站在客厅里的众人皆向楼梯处望去,谁知薛怀远刚走了一半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怎么了,怀远?”戚航纳闷。
薛怀远愣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着站在薛凛身边的姚织夏。
似是看出了些许端倪,薛凛侧过头去看身边的姚织夏,却发现此时的她竟也一副惊讶的神情。
薛怀远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而后开怀大笑起来:“看来那日的花我是没让错人啊!”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全当是薛怀远在打哑谜,只有姚织夏对他的话了然于心,掩不住笑意。
“阿凛!你动作还真是慢吞吞的,这姑娘早该带回来了!”薛怀远笑着走下楼梯。
薛凛瞥了眼姚织夏,心里揣测着这二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我们开饭吧!大家边吃边聊!”薛怀远张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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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热闹的家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姚织夏和薛凛离开薛家时,被薛怀远再三嘱咐要抓紧时间准备结婚的事,搞得初次登门拜访的姚织夏诚惶诚恐。
“姚织夏呀!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的?谁能想到,原来你早就无声无息地打入敌人内部啦!”薛凛打趣道。
姚织夏得意地嘴角上翘,“我可没有特意隐瞒你,只能说,我跟叔叔的缘分深啊!谁能想到我们会想买花送给同一个人啊?”
“哎,我爸和戚姨都这么喜欢你,这以后你在家,岂不是要作威作福了?”
姚织夏皱了皱眉,“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好不容易把你逮回来,每天三顿供着我都愿意。”
两人正聊着,姚织夏却发现他们走的路并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要去哪?不回家吗?”
“带你去见个人。”
二十分钟后,薛凛的车在一个高档公寓小区的门口停了下来,在门口站岗的保安上前询问。
“您好,您是访客吗?找哪家业主?”
“1号楼2101,说是薛凛来找他。”
“您稍等,我去核实一下。”保安说着便回到岗亭去打电话。
不出一分钟,薛凛的车便顺利地驶入了小区,停好车后,薛凛拉着发懵的姚织夏走进了电梯。
“我们不用带点什么吗?这么晚了,不会打扰人家吗?”姚织夏有些忐忑。
“跟他们用不着。”
电梯到达21层,薛凛拉着姚织夏走到一户门前,他按下门铃,而后带着微笑望向姚织夏。
“来啦!来啦!”
屋内传来一个女声,语气中满满的焦急,姚织夏瞬间便认出了那个声音,她惊讶地扭过头与薛凛对视。
下一秒,眼前的大门被打开,姚织夏心急地向前迈了一大步,将来人一把抱住。
“织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柳飘飘激动地大哭起来,思念的泪水如豆子般滚滚落下。
姚织夏抱紧柳飘飘,一边流泪一边安慰道:“我回来了,飘飘,我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
柳飘飘一抽一抽地点点头,“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一走就是两年,音信全无,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飘飘,我的梦想实现了,我这两年一直在做翻译,对不起,我一直没有联系你,我怕我一联系你,就会心软回来找你,不过我知道你跟龚炎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姚织夏说着向站在柳飘飘身后的龚炎望去。
柳飘飘回身将龚炎拉到自己身旁,开心地说:“织夏姐,我们已经订婚了,就等着你回来参加我们婚礼呢!”
龚炎揽着柳飘飘的肩头开口道:“你俩啥时候暗度陈仓的,从实招来!”
姚织夏和薛凛心照不宣地望着对方,仿佛一眼便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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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通宵畅谈,四个人便约定在几日后龚炎母亲尹思渺的画展上再碰头,尹思渺的画廊位于城中一片年轻人都爱去逛的艺术区,有情调的咖啡馆和艺术画廊不胜枚举,尹思渺向来以极致的浪漫主义绘画风格见长,颇受年轻人的追捧。
当薛凛和姚织夏手拉着手走进画廊里时,厅内已经来了不少看画的人。
“织夏姐!这里!”
姚织夏扭过头,只见柳飘飘正兴奋地向她招手,她用手指点了点薛凛的手,拉着他向柳飘飘和龚炎走去。
“织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龚炎的妈妈,尹阿姨。”
柳飘飘挽着尹思渺的胳膊,两人亲近的像母女一样。
“还叫我尹阿姨呢!该改口叫妈妈了!”尹思渺逗趣地打了一下柳飘飘挽着她的手。
“尹阿姨,您好,我叫姚织夏。”
尹思渺开怀大笑道:“织夏,你好,之前我总听飘飘说她能跟我家炎炎在一起,多亏了有你,可是我这干儿子没个正事,今天才带你来见我。”
薛凛撇了撇嘴,“干妈,您干儿子我也是难啊,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劲儿,这才把她哄到手就带来见您了,您可别冤枉我。”
尹思渺笑意更深,“你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干妈就放心了。”
跟薛凛说完,尹思渺便上前对姚织夏说:“织夏,我听飘飘说你是做翻译的,我有个画商朋友今天也来给我捧场了,她说自己最近需要一位翻译跟着她去国外买画,你感兴趣吗?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带你去见见?”
姚织夏扭头望向身旁的薛凛,打算征求他的意见。
“男的女的?”薛凛问道。
尹思渺无奈地摇摇头,“当然是女的!你干妈还能坑你吗!”
“那就麻烦您朋友多多照顾我家织夏了。”薛凛立即恭敬地俯首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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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人前去谈正事,薛凛便和龚炎在画廊里到处闲逛。
“前面这一区是我妈两年前的作品了,就是以星途岛为灵感的那一系列作品,你记不记得,那时候我本来是想推荐你和林晴羽去星途岛约个会的,谁知道……哎,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薛凛轻哼一声,也觉得命运不可揣测。
走着走着,薛凛却停下了脚步,他盯着角落里一幅尺寸很小的画看了半天。
画中是一片星空,在浩瀚的星空下,一对男女相依相偎,仰首遥望着头顶的夜空,仿佛已经融为一体的脊背上伸展出了一对银白色的翅膀,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薛凛心中的某处柔软被这幅画狠狠地击中,瞳仁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动容,他扭过头,在远处的人群中搜寻姚织夏的身影。
看到姚织夏正开心地与别人攀谈,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哎!薛凛!你看那是谁!”
沉浸在幸福之中的薛凛突然被叫醒,他顺着龚炎的目光向身后望去,只见一个背影窈窕的女子挽着一个高大的棕发男子悠闲地看画,两人还有说有笑地讨论着什么。
“这不是……”
“咦?站在林晴羽身边的那个老外,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啊?”龚炎摸着下巴苦苦思索。
薛凛大笑道:“这个本,动作还真是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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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两人驱车回家,一路上薛凛一直沉默不语,姚织夏有些不适应,他向来是个会在二人独处时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人。
“薛凛,怎么了?”姚织夏忍不住开口。
“没什么。”薛凛淡淡地回。
“哦。”姚织夏知道他有心事,却也知道他的脾气,他若不主动说,她便不追问。
车内寂静半晌,姚织夏耳边只听得到空调暖风的声音。
“我们去海边吧!”
姚织夏凝望着薛凛的侧脸,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海边”二字仿佛是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密语,让她忍不住忆起两人曾在海边经历过的事。
今夜的港口很静很静,薛凛拉着姚织夏沿着海岸线漫步在沙滩上。
见薛凛一直低着头,半天也不说一个字,姚织夏的心跳更快了。
“薛凛……”
姚织夏紧张时就会不自觉地叫薛凛的名字,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就像定海神针一样,会让她感到安心。
薛凛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深呼一口气,松开了姚织夏的手,一个转身便走到了姚织夏的正对面。
姚织夏还没来得及反应,薛凛便已单膝跪地,他慌乱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又颤抖着双手将那个小盒子打开。
“姚织夏,有些话是我两年前就想对你说的,从小到大,我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可是在两年前那场海难后,我虽然重新拥有了一切,可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真的过得不好,我甚至无数次幻想我们又回到了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小岛,挨饿也好,受伤流血也好,中毒也好,只要能够和你一起度过,我都甘之如饴,今天我想要你的一个答案,你愿意陪我冒一辈子的险吗?”
姚织夏颤抖着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以后不管你去哪,我都赖着你!”
薛凛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用眼神示意姚织夏看他手中的盒子。
“这、这是……”姚织夏震惊地看着盒子里的一对金戒指。
“你送我的这枚男戒我一直有好好地保存着,可我觉得它自己呆在盒子里未免有些孤单,所以在我回岛上去接蓬蓬和丁满的时候,就把我们落在洞里的这枚女戒也带回来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我当然不嫌弃它!”姚织夏高声打断他。
薛凛满意地笑了,“把手给我!”
姚织夏将手伸到薛凛面前,看着他把那枚金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现在换你给我戴!”见姚织夏盯着那枚戒指傻笑,薛凛忍不住提醒她。
“奥!好!”姚织夏连忙将盒中的另一只戒指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套在薛凛的无名指上。
刚把戒指戴好,薛凛便起身将姚织夏拥入怀中,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丝。
天渐渐黑了下来,远处的海平面已完全淹没在黑暗中,可薛凛和姚织夏却依然坐在沙滩上不肯离去。
姚织夏倚在薛凛的怀中,被他用风衣包裹了起来。
“姚织夏,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岛上看流星的那晚?”
姚织夏点点头,“当然记得,你当时好兴奋好开心呢!”
“你那时候问我,我小时候对着流星许下了什么愿望,当时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怕这愿望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姚织夏闻言直起身,好奇地问:“那,现在能说了吗?”
薛凛伸出一根手指搔了搔姚织夏的鼻头,“那个愿望,就在今天已经实现了。”
姚织夏有一瞬的不解,而后忽然反应过来,她抿着唇笑,却不追问。
薛凛把姚织夏又按进怀中,怕海风吹到她。
“姚织夏,你说你以前那么胆小,又畏畏缩缩的,我怎么就喜欢上了你呢?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船上吧?你都一直不说话的,谁知道后来却是你救了我的命。”
姚织夏没有回应,倒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想什么呢?”
“薛凛,你还记得两年前,你请朋友们在KTV喝酒时,一个服务员把酒洒在了你身上吗?”
薛凛一听这话傻了眼,他不自觉地抓紧了姚织夏的胳膊,“那个服务员,是你?”
姚织夏咧嘴笑着点点头,可薛凛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他抬起一只手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天啊!我那时候……”
姚织夏回身抱住薛凛,“其实我一直很感恩我们那次的相遇,要不然,又怎会有今天呢?”
薛凛叹了口气,只觉造化弄人。
怀中的人散发着温热,薛凛凑到姚织夏的耳边,在海浪声中低声道:“姚织夏,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