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夏姐!织夏姐!”
感觉到身体在晃动,恍惚间,姚织夏听到一个女孩子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勉强露出一个缝隙,却立即被眼前的强光刺得又闭起。
“薛凛,薛凛……快救他……快点……”姚织夏尽力地想抓住什么,却使不上力。
“织夏姐!你会没事的!坚持住!”
姚织夏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一个飘渺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薛凛……”
姚织夏感觉自己像浮在空中一样,一阵阵凉风在脸颊边快速掠过,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直到黑暗再次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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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
姚织夏闭着眼,鼻间传来一阵幽幽的花香,恍惚间,她以为自己正躺在草地上,温暖的阳光晒得她脸颊发烫,她本能地抬手去遮挡。
“哎别动!”手臂瞬间被人按了下去,妥帖地放在身侧。
“织夏姐?织夏姐!你醒了?”女孩子的声音激动而焦急。
“嗯……”姚织夏疲惫地应答,而后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墙面。
“织夏姐!你总算醒了!你别怕!一切都没事了!有我在!”
姚织夏偏过头,看到一脸兴奋的柳飘飘。
柳飘飘一见她望向自己,高兴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她躬下身想要去摸姚织夏的脸,可刚伸出手,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按下了墙上的按钮。
“飘飘,你……我……”姚织夏有些懵。
“织夏姐,你们获救啦!老天爷真的显灵了!把织夏姐又还给我了!”柳飘飘蹲在病床边,将胳膊笼在姚织夏的腿上。
“飘飘,薛凛呢?他怎么样?他有被救过来吗?”姚织夏说着便挣扎着想坐起来。
柳飘飘看她吃力的样子,立马起身把她扶起来,让她倚靠在床头。
“你是说那个和你一起获救的人吧?龚总监说他有些感染,还在昏迷中,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
见姚织夏的嘴唇都干裂了,柳飘飘转身端起水壶给她倒水。
“哦,那就好,他还活着,太好了,他还活着……”姚织夏盯着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子喃喃道。
“织夏姐,来,喝点水。”柳飘飘可没心思注意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只管全心全意地照顾她。
“那……”姚织夏正要继续问,却被几位火速赶来的医生护士打断了话头。
经过了各项检查,医生宣布姚织夏已无大碍,只是有些营养不良,由于淋了雨又情绪激动,所以有些发烧,但只要输液静养,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护士们走后,柳飘飘明显放松了许多,她哼着小曲儿给床边的百合花换了水,又搬了个凳子到床边,削起苹果来。
看着皱着眉努着嘴的柳飘飘和那一小截一小截断掉的苹果皮,姚织夏不禁偷笑起来,不过她不打算打断她,姑且愉快地享受这颗爱的苹果。
当柳飘飘的削皮事业终于大功告成时,苹果的一面已经开始氧化了,可她还是开心地切下一小块,递到姚织夏的嘴边。
“织夏姐,咬的时候小心刀啊!”
姚织夏笑着咬下这块来之不易的苹果,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绽开,像吃到了一口绝世美味一样,这才几天没吃,却像已经过去了半辈子似的。
“真好吃!”咽下果肉,姚织夏情不自禁地说。
“那当然啦!有我柳飘飘加持过的!”柳飘飘得意地拍了拍胸脯,又切出一块苹果递给姚织夏。
“飘飘,先别急,我保证一会儿通通吃光,我想问你,我们是怎么获救的?”姚织夏迫不及待地问道。
柳飘飘收回手,把苹果放在盘子里,清了清嗓开口道:“你们两个人真是福大命大,你们两个流落的那个岛是在搜索范围的最边缘,搜救队根本还没搜到那儿,是路过的作业船发现了你们。”
“所以,他们看见了我点的火?”
“嗯,我是接到龚总监的电话才知道你们获救了的,龚总监说作业船看到了远处的火光,就立马意识到是有人求救,因为那片海域是只有作业船才会经过的航线。”
“嗯。”
姚织夏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最后绝望的一搏,居然真的奏效,悲的是,要是早点破釜沉舟,薛凛不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吗?
“薛凛也在这间医院治疗是吗?他有人照顾吗?”姚织夏焦急地挺起背。
“哎呀你放心吧,他在VIP楼层,照顾他的人排着长队呢!轮不到咱们的!他爸他妈,龚总监的爸爸妈妈都来了,之前我去买饭,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还看到龚总监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群穿着西装的人呢!肯定是来看望他的!”柳飘飘按住姚织夏,让她放松下来。
姚织夏对此倒不意外,只是在听了柳飘飘的一番话后,不禁在心里自嘲了一下,他现在回来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来担心?
“你一直说的龚总监,是谁啊?”
“龚总监?奥!还没跟你说呢!说来也是巧了,龚总监是咱们商场的营业部总监,以前还真没见过他,你知道吗?他都在咱们商场工作快一年了!”柳飘飘边说边拿起一块苹果塞进自己嘴里。
“我是说,龚总监和薛凛是什么关系?他是我们商场的营业部总监?那薛凛是……”姚织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心里涌出一种不想去触碰的情愫,让她下意识地回避思考。
“他俩应该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哥们儿吧,搜救你们的时候,龚总监爸妈都来了,估计他们两家是世交,而且一看薛凛他爸妈的气质,就不是简单的人。”柳飘飘抿抿嘴,煞有介事地分析着。
“你怎么会认识龚总监?是因为要找我们才认识的吗?”
听柳飘飘嘴里左一个“龚总监”,右一个“龚总监”,姚织夏总觉得他俩好像很熟。
“我们?我们就是……嗯……啊!那个刘老板!你俩出事后,他给龚总监打电话,我听到了,我就……我就跟他一起去搜救中心了,我就,认识他了。”
一想起和龚炎的相识经过,柳飘飘就觉得很丢脸,不想让姚织夏知道那次出糗的经过,她索性打了个擦边球,只是心虚仍无可避免,说到后边,她连声音都弱了下来。
姚织夏自然一下子就听出了漏洞,只是难得看到这样娇羞扭捏的柳飘飘,她便只是笑了笑没有深究。
“哎呀!你刚一回来就问东问西的!问薛凛怎么样,问龚总监是谁,就是不问我在你不在的日子里过得好不好!真是太没良心了!哼!”
柳飘飘突然提高了音量,抱着两只胳膊,撅起嘴,以一副生气的样子瞪着姚织夏。
“哎呀!都是织夏姐的错,我们飘飘一定是为了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天天为了找我跑到搜救中心,和龚总监一起等待我的消息……”
听到前半句,柳飘飘倒是得意地点点头,可一听到“龚总监”三个字,她立马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望着姚织夏,却急得说不出话来:“你……”
“嗯?”姚织夏装傻。
柳飘飘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随手拿起一块苹果塞到姚织夏嘴里,“吃苹果吧你!堵住你的嘴!”
姚织夏被苹果塞得像个贪吃的松鼠,她鼓着腮帮子,眼睛弯出一道月牙儿缝。
自己能活着已是莫大的幸福,他还活着便是连幸福都溢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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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输了两天的液,体力也恢复了大半,可姚织夏心里却总不踏实,想去病房外的念头一直在隐隐作祟。
这天中午,趁着柳飘飘出去买午餐的间隙,她思前想后,还是穿着病号服就逃了出去。
站在走廊里的楼层示意图前,姚织夏飞速地寻找着VIP病房所在的楼层,在确定是9层后,她便小跑着坐电梯上了楼。
“叮!”
9层到了。
姚织夏迈出电梯,向楼道的左右两侧张望,她不确定薛凛会在哪个房间,只好轻轻地抬脚择一方向寻去。
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一路上,她一直竖耳倾听,生怕错过什么。
正当她左右打量之时,前面不远处一个病房的房门突然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他个子高高的,留着整洁的短发,眉宇间意气风发。
那个男子也看到了穿着病号服的姚织夏,他友善地打量着她,在两人擦身而过时,还微微低了低头,带着微笑无声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姚织夏看到对方的动作,急忙俯了俯身,抿着嘴点了下头。
别过那个男子,姚织夏停下脚步,好奇地踮起脚,透过门上面的玻璃窗向那个男子出来的房间里望去。
屋子里的茶几上摆满了花束和水果,病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子,由于那个男子是背对着门坐,便看不见他的长相,姚织夏只好眯着眼,仔细打量病床上躺着的人。
可就在下一秒,姚织夏的瞳孔却迅速放大,她不眨眼地盯着那个正昏睡的人。
是他!
长发遮住了额头和侧脸,但那张脸却像被篆刻在了姚织夏的心里一般,即使隔着几米远,她都能在模糊的轮廓中辨认出他。
姚织夏抬起手,生生地扒在玻璃窗上,隔着玻璃用指尖抚摸着屋内的那个轮廓。
薛凛的手上连着输液管,规律的“嘀嘀”声让她放下心来,可突然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去惦记他,不禁心里一沉,沮丧地垂下了手。
她垂下眼,只觉得近在眼前的门把手像锁头一样沉重,让人无论如何都不敢去触碰。直到眼前变得模糊,她才重新抬起头,不舍地望向屋内。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远处传来“叮”的一声,将她从沉湎中拉了回来。
余光中,一个人影向自己这边走来,她连忙胡乱地抹了抹脸,转身向电梯那边走去。
刚去楼下把来看望薛凛的董事们送走,戚航就立马赶了回来,谁知刚下电梯,便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站在自家的病房前。
她正疑惑,那女孩就慌张地转身离开,在与她擦肩而过时,戚航分明看到她的眼眶泛着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开门前,戚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只见那女孩已加快了脚步,瘦削的背影抖动得厉害,下一秒便钻进了电梯里。
未及多想,戚航开门进了屋,床边的薛怀远扭过头,见是她,便伸出一只手。
戚航笑着握住他的手,她躬下身在他耳边悄声说:“你放心,刚问了医生,没问题了,年轻人,再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辛苦你了戚航,这两天跟我一起没日没夜的熬,今晚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在这看着。”薛怀远拍了怕戚航的手。
“嗨,儿子老公都在这,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随时可能犯高血压,我还哪有心思回家睡大觉啊!你可别赶我走,咱三个,凑一屋。”戚航站起身,安慰地环住薛怀远的肩膀。
望着病床上昏睡的薛凛,戚航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刚才那个仓皇逃掉的女孩,据龚炎说,作业船找到他们的时候,薛凛和那个叫姚织夏的服务员是相依着晕倒在海滩上的。
思及此,她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只是现在局势未明,便决定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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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午餐的柳飘飘,心情颇好地在一楼等电梯,电梯门开,她刚准备挤上去,却赫然看到龚炎正从电梯里走出来。
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龚炎就已带着微笑向她走来。
“买饭啊?”龚炎抬了下下巴。
“嗯!”不知怎么的,见到他,连声调都上扬了些。
“你的织夏姐怎么样了?薛凛已经没有大碍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自己兄弟总算脱离危险,龚炎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她今天最后一天输液,明天就出院了!”柳飘飘开心地露出两颗小虎牙。
龚炎点点头,若有所思,眼珠转了又转,迟疑地开口:“我们两个,也算没白去海边做傻事。”
“嗯!龚总监,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和帮忙了。”柳飘飘语气诚恳。
“哦,那个,不用客气,那……”龚炎欲言又止。
“我们、我们公司见,我会努力工作的!”
柳飘飘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明明她惦记的人已经回来了,可她心里却徒增了一种离别的不舍。
龚炎眼中闪过一瞬的失望,却又在顷刻间恢复了正常,他不由得向四处瞟,似是在躲避着什么。
柳飘飘的话,他没回应一个字,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他抬起手,要伸不伸地在空中比划,最后只是朝柳飘飘招了招手,然后搔了搔自己的头发。
心神不宁的柳飘飘丝毫没有注意到龚炎的不自然,她嘴角挤出微笑,跟龚炎招了招手。
直到龚炎的背影消失在医院门口,她摇来摇去的手才慢慢停了下来,久久地僵在空中。
“叮!”
柳飘飘回过神,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