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重见天日,可惜是阴天
“朝阳,朝阳。”王显宗喊着,却不肯上前一步,眼前的这个孩子真的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吗?
玉衡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劝解他,所有的话语在这个已经干枯了的生命之前变得毫无意义,傻孩子或者说王朝阳,虚弱地躺在干草铺成的床上,脸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贴着,身上的骨头则清晰可见,连桡骨与尺骨都分得清楚,这分明已成了干尸模样。
“送什么医院,对,送医院。”王显宗六神无主,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们帮帮我,求你们帮我,救救我儿子!”
“好。”玉衡应了一声,抱起王朝阳,冲出门外,”小桐你去找块儿姜来。”
赵凌儿看了一眼她的脚,“我来吧,你跑不快。”
“坐我的车走,我知道医院在哪儿。”横疏影从玉衡的手中接过王朝阳,“你留在这里别让这些蛀虫跑了。”
“好。”玉衡应了一声,从赵凌儿手里接过姜块,用力一攥,碾成细碎的小块儿,压在王朝阳的舌下。
“穷人续命使的,不知道管不管用。”
王显宗拉开了车门,横疏影把王朝阳放到后座上,王显宗与他坐一块儿,心急地催道:“快点走吧,快点走吧......”
横疏影开车扬长而去,赵凌儿松下一口气,“她应该没认出我。”
“你也为那孩子祈福吗?”玉衡问道。
赵凌儿瞪了他一眼,“你管不着。”冲着外面跑了。
“你干什么去?”
依然是一句,“你管不着。”
“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玉衡郁闷地喊道。赵凌儿已经没了影子。
“新月,你快过来。”赵凌儿跑到围墙那里,新月还在等着她。
“赵凌儿!”新月喊道,”你就这样把我扔下了?你就不怕我出事情吗?“
“嗨呀,下次不会了。”赵凌儿抓住了新月的胳膊使劲摇着。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新月甩开了她的手说道。
赵凌儿扑在新月的怀里,“我去帮你考察考察实地情况嘛,你就原谅我啦。”
新月把她从怀里扯出来,赵凌儿又死命地缠上来,“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不这样了,我保证。”赵凌儿点头如捣蒜,亮晶晶的眼睛闪啊闪的,乖巧的不得了。“我还有好东西给你看。”
“什么好东西?”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赵凌儿牵着她的手走了。
墙根底下的男人睁开了一只眼睛,先四下看了看,然后又睁开了第二只眼睛,双手撑着自己起来,摇了摇脑袋,自得道:“好在我江南小柠檬头脑灵活聪慧大方,略施一点小计就骗过了她们,可惜了。听声音还是两个很不错的妹子,只可惜她们没有看到我的脸,不然又怎么会对我下手,谁不知道我江南小柠檬风流倜傥人见人爱,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忽如一夜春风来,一树梨花压海棠,唉,实在是爱得深沉。”站起身来,考虑道:“那个叫赵凌儿的已经出来了,想来小桐也已经采访成功了,我醒来的时候警车已经过来了,那么里面应该是安全的了?哈,我真是个天才。不过她们好像也进去了,万一再把我打晕怎么办,看来还是稳妥一点好,嗯,正所谓谦谦君子坐不垂堂,小柠檬,你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管理员和金呆在房里关着,不知怎么就吵到一块儿了,依稀能听到管理员如怨似诉的喊道:“你们当初不是说站在我身后支持我吗?”然后金呆喊道:“我支持你个锤子!”然后就丁零当啷的打起来了。
玉衡在给小桐揉着脚踝,抬头问道:“他那个锤子是什么意思,是要打他吗?”却看到小桐满脸通红,连脖子上也染了一点绯色。“你不会发烧了吧?”
小桐摆着手,“不是,我只是没有被别人这么碰过。”
“那你就是害羞了?没事的,我从小跟着师父给人正骨,没有男女之别,你别想我是个男的,就当我是个老牛好了。”
“为什么要当成老牛呢?”
“因为我给牛正过骨,你的脚踝没有牛的脚踝细......”
若是一般的女生一定会娇蛮的说他为什么拿自己的脚踝与牛的脚踝比,而小桐只是柔柔地说道:“嗯,我的脚踝肿了,所以才没有老牛的细。”
“你们城里人见过牛吗?”
“电视上见过......”两人聊着,脚踝上的淤血也散了下去。
“好了,这回你走吧。”玉衡扶着小桐起来,她的脸色却变了——柠檬在救助站的门口向她招着手。
“怎么了?还不行吗?”
“不是,只是看到了一个讨厌的人。”
“啊?”玉衡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猥琐的男子搔首弄姿又蹦又跳,不知道在干什么,随后那个男子猛然跌倒了过去,露出身后霸气的赵凌儿以及一个提着袋子的姑娘。
“赵凌儿,你怎么又把他打晕了?”
“又?”赵凌儿看着新月,”我什么时候打过他吗?“
“你刚才进去的时候打的就是他!”
赵凌儿仔细辨认了一下,“还真是他,无所谓了,反正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走吧。”
“哎呀,你太暴力了。”新月埋怨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略略略。”赵凌儿对着她做了个鬼脸,拉着她的手进了救助站,喊道:“小桐,来吃东西。”
小桐看了一下玉衡问道:“你不吃吗?”
玉衡摇了摇头,“太油腻了,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最好还是喝一些粥比较好。”
“那我去帮你买粥吧。”小桐柔柔地说道。
“不用了,你先吃就行了,淤血散开了,多吃一点有利于恢复。”
小桐也没有反驳,柔柔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玉衡盘坐在监室门口,看着三个女孩有说有笑,听着身后两个人的谩骂,想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不觉竟陷入回忆当中去。
“他是谁啊?”新月扯了扯赵凌儿的胳膊问道。玉衡盘坐在地上,一身破旧的长袍却显得他出尘,温润如玉一般,新月只看了一眼就将心神寄托在了他身上,眼睛也转移不开了。
赵凌儿在她眼前晃了晃,“干嘛呢你,不是吧,你会对这样一个人犯花痴,你要让你们学校的人知道了会上新闻的。”
“别大惊小怪的,你不觉的他很有气质吗?”
赵凌儿仔细看了看玉衡,凌乱的头发,破旧的长袍,“你别说,你这么一提醒我觉得他和我的一个仇人还挺像的,不行我得踢他一脚。”
“哎呀你干嘛。”新月拽住了她,”只是长得像而已,你也要去报仇,太不讲理了吧。“
“你都不向着我。”赵凌儿委屈道:”我有什么办法,那小子我找都不知道从哪找,光知道他养着一只狗和一只猫,连只猫我都追丢了,我有什么办法?“赵凌儿扑在新月的怀里,诉苦道:“我最近心好乱啊。”
“我知道的。”新月安慰着她。而小桐则是羡慕地看着。
警笛声愈来愈近,惊醒了三个各自藏着心事的姑娘。
“请问横科长所说的人在哪里。另外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去做一下指证。”
小桐挥着手里的录音笔说道:“我这儿有他们故意伤人的证据,但是我希望能等横警官回来再交给她。”
“嗯,也好,毕竟是她负责的,那我们先把那两个人提回去,你们一会儿和横科长一块儿回来就行,横科长同我交代过了,这两个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玉衡猛地惊醒,眼前是两位警察,“你还好吧小兄弟?”
“嗯。”玉衡点点头。
“那麻烦让一下。”
玉衡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身后,点点头,站起来让出条道路。
“谢谢。”玉衡轻声说道。
“什么?奥,我们应该做的。”
事情到此就应该告一段落了,坏人被抓了起来,好人无罪释放,这都是电视里的画面,然而现在的玉衡,已经不敢将这个社会想象成如电视里的一般美好了。
玉衡在救助站的门口待着,一只拳头上绑着纱布,赵凌儿、小桐、新月、横疏影以及所有的流浪汉都走了,只有他留在这里,他在等一些人,或者一件事,直觉告诉他,这事儿并没有那么简单。
肩膀上的伤快要愈合了,手上的伤发着痒,这是他听说王朝阳救治无效后打了墙壁一拳的时候留下的,墙面上扑簌簌地掉了不少东西,他的手伤的更严重,一干人等不了解他的经历,更不知从哪里开口,只有王显宗笑着流着泪向他磕头拜谢,感谢他在王朝阳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对他的照顾,让他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还能感受到人性的温暖,感谢他给的那块儿姜,让王显宗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一声爸爸妈妈。
玉衡握紧拳头,念叨着:“元凶已除,余恶未尽。”
地上的旺仔叫了几声,远处几个男人向着这边看了一眼,匆匆进了救助站,过了不久,几个人抬着一个双眼红肿的人匆匆走出来。
“来了。”玉衡暗道一声,将手里的馒头扔到了远处,慢慢跟了上去。
旺仔追着馒头跑了好远,回头一看,人已经没了,只有小二在石台上趴着,它便卧在石台下,一下一下地啃着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