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郊外,一处昏暗潮湿的防空洞改建的招待所里,马兰终于安顿下来。因为房租便宜,这里住着无家可归的流浪儿,酒鬼,赌棍,和卖淫的妇女。很少有良家妇女住在这里。总比住在火车站候车大厅强吧,这里毕竟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马兰身上没有多少钱,除了交房租押金和预付一个月的房租,身上只剩下十几块钱。只够吃几天的饭钱。马兰急需找到一份工作,才能度过眼下极为艰难的日子。
早上,她啃了两个馒头,便到城里去找工作了。
在一家摆满新鲜水果的店里,马兰向老板打听:“老板,这里需要招人吗?”
老板摇摇头便忙活去了,马兰怏怏地离开。
在一家小超市里,马兰向柜台里的收银员问道:“大姐,这里招人吗?”
大姐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不招!”
在一家鲜花店里,马兰进去问老板:“大嫂,这里需要招人吗?”
“不需要。”老板头也没抬。
在一家按摩店前,马兰驻足看了一会儿。
一位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问道:“想找工作吗?”
那双贼溜溜的眼睛扫过她的脸庞和身段,说道:“我这里工资蛮高的,想不想做?”
“我不懂按摩!”马兰说罢,拔腿就走。
“不懂按摩,我可以教你啊!”老板追在身后大声嚷嚷,沙哑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
马兰心里厌恶极了,逃也似的走远了。
马兰走街串巷,寻觅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工作。傍晚,在一家包子店里,买了两个馒头。看见隔壁饭馆里面,座无虚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坐在里面的吃客有说有笑,喝汤,夹菜,端着香喷喷的白米饭,津津有味地吃着。那种诱惑,使得饥肠辘辘的她,味蕾立刻被刺激起来。多么想吃一顿有汤有菜的饱饭啊!可是,眼下她没有这个能力。因为女儿没有了,丈夫那里没有脸面过去,住的地方极其脏乱。身上的钱也不多了,如果找不到工作,今后的日子不知该如何度过?
想到这些,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
坐在马路旁一处僻静的石凳上,她拿出塑料袋里刚买的两个馒头,就着苦涩的泪水,细嚼慢咽地啃了起来。
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只有死路一条啊!就是再差的工作,只要有饭吃就行!只要能生活下去,找女儿就有希望了!她心里渐渐打定了主意。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丈夫公司已经举办过了集体婚礼。没有接到她们娘俩,玉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唉,天意弄人啊!玉哥怎会知道,现如今,他的妻子正在外面艰难地流浪呢?
在返回地下招待所的路上,一位手里挽着小布包的老阿婆向这边走来。
“哎呀,大妹子,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呀?”
马兰本来低垂的目光,忽然在老阿婆脸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这不是昨天在路上遇到的老阿婆吗?
“您这是去哪儿啊?”马兰认出了老阿婆。
“大妹子,你找到住处了吗?”老阿婆热心地问。
“找到了,谢谢您!”马兰感激地说道。
“那你找到工作了吗?”老阿婆又问。
“还没有啊,这不正在找呢!”马兰忧郁地说。
老阿婆从布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马兰说道:“这是我的住址。如果你有困难,就来找我。好吗?”
马兰眼眶里浮起了泪花,“谢谢您!”马兰接过纸条,看了看上面的地址。
“离这里不是很远。前面过两条大街,往右拐就到了。”
“有难处就来找我吧!”老阿婆临走时返回头来叮嘱道。
“谢谢您啊,大娘!”
看着老阿婆远去的背影,马兰心里被一股暖流包围着。虽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老阿婆的好意,让她十分感激。
回到招待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穿过狭长的招待所走廊,看见男女共用一个蹲位的厕所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厕所是大家用来方便也是作为浴室用的。
就算有了内急,也得慢慢地等待。还好,这会儿马兰并不需要厕所。
躺在床上,她不由得担心起了女儿。
不知道小云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我的女儿啊,你在哪里?你还好吗?妈妈多么想你!妈妈多么希望搂着你睡觉!可是女儿呀,妈妈知道你肯定也在想着妈妈!妈妈对不起你呀!妈妈千不该万不该扔下你一个人去上厕所!”
马兰在痛苦的思念和牵挂中辗转难眠。
昏昏欲睡的瞬间,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她大喊一声,“小云!”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当她看见昏暗中招待所的墙壁时,立刻清醒了过来。这时,隐隐约约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会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
马兰心里陡的一阵紧缩,这会儿谁会来敲她的门啊?分明在这里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更猛烈的敲门声传来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粗鲁急躁的敲门声,吓得马兰浑身上下颤抖不停。
马兰蜷缩在床角,用被子紧紧裹住身子,瑟瑟地发着抖,心儿剧烈地跳动着。
“什么人啊,走错门儿吧?”她捂着脑袋嘟哝着,只好听天由命了。
扑的一下,门栓被挤脱落,掉在水泥地上。门板咣铛一声,开了。一条黑影重重地栽倒在房间地板上。吓破了胆的马兰,见地上的人影一动不动,半天也没啥动静,还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味。她壮着胆子拉亮了电灯。
趴在地上的是一位上身赤裸,膘肥体壮的男人。他闭着眼睛,打着呼噜,已经熟睡过去。
“哎哟,这是什么人啊?”马兰赶紧下床,朝老板娘那里跑去。
老板娘带着两个保安,咋咋呼呼地走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喝醉酒就会走错房门。”老板娘嘴里叨叨个不停。
“惊到了你吧?不过没关系,他就是醉酒,不会闹事的。你放心!”老板娘又矮又胖,一套黑色粗布套裙紧紧地裹着肥胖的身体。她安慰着马兰。那张粗糙的脸上描眉画眼,涂脂抹粉,黑黑的长发绾了个髻子在头顶上。
两个保安把不省人事的酒鬼拖离了房间。
不久,一个女人尖利的吼叫声传了过来:“你个死鬼,你怎不醉死了?天天就知道给我惹事,你索性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