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袁梦正心急如焚地朝香径园走去。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了,香径园已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成千上万次,心素这两个字也已经被他在心里呼唤了成千上万次!
哎,心素!袁梦一边疾走,一边在心里叹道:你这个可人痛可人爱的小仙女呀,你可知道,你将我害得好苦!我白天想着你,晚上想着你,走路的时候想着你,吃饭的时候想着你,看书的时候想着你,工作的时候想着你,睡觉的时候在梦中想着你……而你呢,是否也在心里想着我,成千上万次地念着我的名字呢?哪怕只有一点点想我呢?
袁梦从缺口进入香径园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看见心素和果儿站在那棵紫薇树下等他。袁梦有些怅惘地发现,紫薇花瓣已经落尽了。
花朵快要和绿叶团圆了!袁梦想起心素那天所说的话,不由得悠悠吐出这样一句话来。话刚脱口,又觉得自己似乎很傻。
哎,心素!他自语道,你快将我变成一个疯狂的,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了!
他找遍了紫薇林,没有发现心素的身影,于是来到兰皋,那里的兰花正开得蓬蓬勃勃,清香四溢,然而心素不在那里。袁梦又来到“百乐门”,那里空空荡荡,哪里有心素的影子?
心素!果儿!你们在哪里呢?袁梦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终于,袁梦在靠近暗香馆的一簇假山后面,隐约看见紫藤花架下的石凳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长发披肩,身形优雅修长——那不正是令他魂迁梦萦的阮心素么?
“心素!心素!”袁梦高声喊起来,不顾一切地朝心素飞跑过去。
心素看到了袁梦,欣喜地站起身来,一直趴在她脚边的果儿敏捷地抢在她前面,飞快地冲袁梦奔去,脖子上新挂的铃铛叮叮当当地一路脆响。不一会儿,果儿扑进袁梦的怀里,随后,心素也娇喘着投进袁梦的怀里。
“袁梦,你真坏!许久不来看我!”
心素激动地,紧紧地和袁梦拥抱在一起。良久,两人终于想起坐在石凳上的另一个人,这才不情愿地分开。
“他是——”
袁梦看见那个人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研究着他,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阮翔鹤!来,我来介绍你们认识。”
心素拉着袁梦的手,走到那个男子面前。
“哥哥,他就是袁梦!”
阮翔鹤一边和袁梦握手,一边含笑着说:“这几天心素一直和我谈起你,我就在想,能让心素如此着迷的人,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今天和袁先生见面才知道,袁先生果然不俗!”
袁梦也笑着说:“阮先生过奖了!”
袁梦这才看清楚了阮翔鹤的相貌。他大概二十七、八岁,高高瘦瘦,五官端正清秀,眼睛深邃沉着,戴一副金丝眼镜,很有几分书卷气。他和袁梦握完手,又习惯性地把手放进裤兜里,这一举动带着些大男孩的马虎随性,大大咧咧的劲儿,让人觉得亲切随和。
心素兴奋地向袁梦问这问那,又忙着给他斟咖啡,加牛奶方糖,一不小心撞倒了面前的一杯咖啡,咖啡从桌面流到她身上,浅紫色的旗袍上顿时污了一大片。
“哎呀!”心素叫起来,“瞧我笨的!”她掏出丝帕忙乱地擦起来,但是没有用,污渍还是那么明显。
“你还是回房去换一身衣服吧,心素!”阮翔鹤说道。
“只好如此了。”心素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袁梦,你且先坐坐,我很快就回来。”
她朝暗香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阮翔鹤说:“哥哥,不许你欺负袁梦!”
袁梦和阮翔鹤都笑起来。心素羞红了脸,急急地跑进房间。
袁梦一时找不到话题,只好埋头喝咖啡。阮翔鹤打破沉默,问道:“你在大学里念什么专业?”
“中国文学。”
“难怪——”
“难怪什么?”袁梦不解地问。
“没什么。”阮翔鹤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将话题一转,突如其来地问道,“你爱心素吗?”
袁梦肯定地答道:“我爱她!非常爱她!”
“那你了解她吗?”阮翔鹤又用他锐利的眼神注视着袁梦。
袁梦犹豫了一下,说:“心素是个好女孩!”
阮翔鹤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年多以前,我用同样的问题问过另一个男孩子,他的回答也和你一模一样。”
“他是谁?”袁梦急切地问道。
“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离开心素了。”阮翔鹤用低沉的语气说道,“心素很难过,很长时间都恢复不过来。好在她现在遇到了你。”
他发现袁梦沉吟不语,又说道:“心素不是个平常的女孩子,她表面上开朗、快乐,内心却无比脆弱。”
“跟她的身世有关么?”袁梦敏感地想起,在他和心素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心素从来不提自己的身世。
“是的。”阮翔鹤啜一口咖啡,“关于我父亲的传说,你一定有所耳闻吧。他有很多的红颜知已,心素的母亲只是其中一个,就像我母亲一样。”他自我解嘲地笑笑,“心素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像林黛玉一样饱读诗书而又多愁善感,她的一生都在等待中渡过,等待着我父亲回到她身边,爱她,痛她,宠她,一直等到离开人世……心素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性格变得有些极端,既无比渴望得到爱情,又唯恐爱情会离她而去。”
“哦!”袁梦沉吟道。
“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很容易受伤,尤其是心素。我恳求你,对她好,不要伤她的心。”
袁梦忙说:“阮先生,请你相信,我是真心爱她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她,永远!”
阮翔鹤点点头,一丝笑意缓缓在他嘴角荡漾开来。“我相信你,你和上次的那位林先生不同!”
“是林浩南么?”袁梦急问道。
阮翔鹤又点点头。袁梦还想问些什么,心素的笑声突然在暗香馆门前响起来,阮翔鹤连忙朝袁梦摆摆手,示意他停下。两人同时望过去,只见心素换了一套白色洋装,腰间系一条浅紫色的蕾丝腰带,亭亭玉立,我见犹怜。心素感觉到了袁梦灼人的目光,不由得飞红了脸。她袅袅地走到石桌前,靠着袁梦坐下了。
“心素,你真美!”袁梦由衷地叹道。
心素含笑不答。阮翔鹤戏谑道:“心素,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为了博得袁先生的赞美,故意打翻咖啡弄脏衣服的。”
袁梦“噗哧”一声笑起来。心素噘起鲜花一般润妍的嘴唇,嗔道:“讨厌!”她突然想起什么,“我正想问你们,刚才你们俩鬼鬼祟祟的说些什么呢?”
袁梦笑着说:“阮先生觉得很奇怪,没见我从园子正门进来,却能在园子里到处乱跑!”
心素忙问:“那你怎么说?怎么说?”
袁梦和阮翔鹤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紧不忙地说:“我说呀,我学了一手穿墙术,只要冲着墙念一句咒语,闭上眼睛埋头一冲,就进来了。”
心素睁大眼睛好奇地问:“什么咒语?”
袁梦一字一顿地说:“心素,我想你!”
阮翔鹤会意地哈哈笑起来,心素的脸更红了,嘟囔了一句“你真坏”,抬手就要打袁梦,袁梦连忙自卫,两人扭打在一起,果儿不明白主人发生了什么事,汪汪地叫起来,阮翔鹤的笑声更响亮了。
大概两年前,阮翔鹤从国外学成归来,就在阮氏集团的一家贸易公司里,谋得一份高层管理的职务。公司在静安,遇有闲暇,他会到云华的香径园小住几日。
走在云华县最繁华的五里街上,阮翔鹤心里不无感概。八岁时,他曾经跟随母亲到云华住了大半年。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时的云华县到处是低矮的土房,人很少,街上冷冷清清,像样的店铺没有几个。没想到二十年后,云华竟成了静安城周边最繁荣最富庶的一个县,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整整二十年过去了!他叹道。可谓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初次来时,他还是个不喑世事的小毛孩子,而现在,已近而立,青春将逝。学业上,事业上可谓一帆风顺,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心仪的红颜知已,依旧孤身一人,形影相吊,实为人生一大憾事。
其实,他从来不缺乏女孩子的追求,凭他的相貌,气质,风度,家势,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群女孩子围着他转。都是些金玉其外的庸脂俗粉,他叹道,一心只想着攀高结贵!这些女孩子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女孩,还从未出现。
一块写着“聚珍堂”三个大字的牌匾引起了阮翔鹤的注意,他想起心素曾经对他说过,聚珍堂是袁梦家的祖业,也是云华县最有名的老字号小吃店,不仅本地人对它亲睐有加,外地的游客纷至踏来,只为一睹芳颜,一亲芳泽。他好奇地迈进了聚珍堂的大门。
一楼热闹非凡,座无虚席。阮翔鹤只好走上二楼。二楼仍然人满为患,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招呼阮翔鹤,找了好一阵子,他才在角落发现一个空位,对面坐着一位穿粉红色旗袍的年青姑娘。
他走过去,彬彬有礼地对那位姑娘说:“请问,这里有人吗?”
那姑娘原本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突然听到有人问她,只好收回视线,心不在焉地冲阮翔鹤摇摇头,又将目光转向窗外。阮翔鹤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坐下了。人多闷热,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巾擦汗。
阮翔鹤摆弄着手里的菜单,菜单上写着品种繁多的云华小吃和当地名菜,都是他从未听说从未尝过的,竟一时茫然失措起来。
这时,小黑手里托着一碗面走过来。他小心地将面放在那位姑娘面前,恭恭敬敬地说:“罗小姐,您的面好了。”
一股鲜甜的香气引起了阮翔鹤的注意。他看着对面的那碗面,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小黑答道:“先生,这是尼姑素面,味道很好的,您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尼姑素面?好奇特的名字!”阮翔鹤微笑道,我也要一碗。
“好嘞!”小黑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阮翔鹤喃喃自语道:“尼姑素面!尼姑素面!为什么叫尼姑素面呢?莫非是尼姑做的面?还是给尼姑吃的面?”
姑娘忍不住抬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眼,说:“先生是外地人吧!”
阮翔鹤耸耸肩,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姑娘,我能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吗?”
姑娘慧黠地眨眨眼睛,说:“这碗面为什么叫尼姑素面?”
阮翔鹤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姑娘摇摇头,笑着说道:“你都嘀嘀咕咕老半天了,我还能不知道?我告诉你吧,这里面有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真的?”阮翔鹤眼睛一亮,急切地说道,“那你快说吧,我喜欢听故事,尤其是感人的故事。”
姑娘不急不慢地说道:“相传一百多年以前,云华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和一个出身清寒的小伙子相恋。那个小伙子不但相貌出众,而且重情重义,聪颖过人。他深爱着小姐,不想让娇美温婉的小姐跟着他挨苦。于是他发誓要考取功名,求得一官半职之后,再风风光光地迎娶小姐。因为家境贫寒,小伙子经常三餐不续,但这并没有动摇他要考取功名的决心,仍旧闭门不出,发奋读书。小姐不忍心眼看着心上人一天天地消瘦下去,便叫佣人给他送去各种名贵的补品,但都被他一一退了回来。他不愿让别人误认为他是个攀附富贵,别有用心的人。”
“小姐心里又急又痛,彻夜难眠。终于有一天,她想出来一个能让心上人接受的好办法。她先用黄豆芽、草菇、香菇脚、冬笋等配料煎熬成金黄鲜甜的汤。面条用清水煮熟后,将汤放入,再加上腐竹、黄菜、素火腿、面筋等素菜,洒上香油,油炸花生米、胡椒等酥香配料,做成一碗鲜美甜爽,清香四溢的素面。她亲自将素面送到小伙子的书斋,小伙子果然欣然接受。于是,小姐每天都给小伙子送一碗素面,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缠绵,小伙子也比以前更加勤奋用功。”
“只可惜小伙子在赴京赶考的途中,不幸感染风寒死去。小姐悲恸欲绝,心如死灰,终于不顾家人的劝阻到点灯山上出家为尼。为了纪念心上人,小姐在尼姑庵里继续做素面,渐渐地便有了名气,很多慕名到点灯山品尝这种鲜甜可口的素面。久而久之,后人就称它为尼姑素面。”
“原来是这样!”阮翔鹤轻叹一声道,“这么感人的爱情,却落得个这么不幸的结局,莫非连老天都妒忌恋人的幸福,非要把他们生生拆开,使他们阴阳相隔,抱憾终身么?”
姑娘却沉默下去,神情惘然。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也许,这还不算是最不幸的。”
阮翔鹤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姑娘用食指在靛蓝印花的桌布上画圆圈,一个又一个。她低声说道:“假如小伙子没有死,而是金榜提名,官场得意,你以为他们就一定能幸福地结合吗?那位小姐虽然娇美可人,又对他一往情深,但毕竟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小家碧玉,对他的前途并无助力。一旦他遇到一个出身豪门的大家闺秀,他很可能就把守侯在边远小城的小姐忘了。那位可怜的小姐,为他付出了许许多多,却从此被他无情的抛弃了……”姑娘哽咽起来,眼睛里闪着泪花。
她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感情,然后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小姐同样会悲恸欲绝,心如死灰,她也许会出家,但心情就会大不一样了。为爱人的死而出家,她的心里至少还留有一份美好的回忆;为爱人的变心而出家,那是因为爱情令她伤心绝望。她会更痛苦,更不幸。”
阮翔鹤忍不住反驳道:“姑娘,你太悲观,把男人想象得太功利太自私太无情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事实上就是这样!”姑娘大声地打断了他的话。
阮翔鹤一脸无辜,一脸惊讶地望着她,周围的人也都扭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她。姑娘觉察出自己的失态,不禁红了脸。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姑娘低着头小声说道。
“没什么。”阮翔鹤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小黑及时出现了。他将一碗香气四溢的尼姑素面摆在阮翔鹤面前。阮翔鹤尝了一口,果然爽滑鲜美,正要脱口赞美几句,一看姑娘脸上凄婉的神情,便知趣地把那几句话咽了回去。
他想了想,说道:“这种面如此甘甜,一定是那位小姐在给心上人做面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爱情的甜蜜。就算出家当了尼姑,心里仍然念念不忘那段甘美的爱情。假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小伙子变了心,小姐绝不可能再做出这样甘美的面来,也许是苦的,涩的,酸的,但绝不可能是甜的,自然也就没有今天我们吃到的尼姑素面了。”
他又说:“你知道吗,云华还有一种米粉很有名,叫负情粉。”
姑娘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住了,她睁大那双纤尘不染的,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阮翔鹤,一脸的天真、娇憨与惊奇。那双眼睛,那副表情令阮翔鹤怦然心动。
她将信将疑地问道:“负情粉!我怎么没听说过?”
阮翔鹤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他是个老云华,云华的故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说,这种粉闻起来异香扑鼻,但不同的人吃到嘴里,却能吃出不同的味道来。感情专一的人吃起来香香甜甜,吃了还想吃,负心的人吃起来却又酸又辣又苦又涩,难以下咽。据说发明这种面的人,就是为了惩罚天下所有的负心人,要让他们知道令别人心碎的后果。”
姑娘眼珠一转,会意地笑了,她扬起好看的眉毛,脆脆地说:“哦,经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了,这种粉我见过的,就在五里街尽头往右拐第一家胡记米粉店里。我还亲眼看到过负心人吃得有多惨,又酸又涩又苦又辣还不算,吃了嘴上还生疮,回去以后三天三夜不能进食!没有人同情他们,因为他们——活该!”说完,调皮地冲阮翔鹤眨眨眼。
阮翔鹤被逗得哈哈笑起来。他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说:“对,活该!活该!”
姑娘突然止住笑,若有所思地看着阮翔鹤。阮翔鹤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他用手抹一把脸,再一看手上,手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脏东西呀!他疑惑地调笑道: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笑起来的样子很英俊!”
姑娘认真地说:“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像那个吃了负情粉,满嘴生疮的人吗?”阮翔鹤一脸谑笑。
姑娘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张嘴实在讨厌,肯定没少生过疮。”
阮翔鹤却严肃起来。他看着姑娘明艳如花的笑脸,一字一顿地说:“明明是一件珍宝,他却不知道爱惜。那个人是个傻瓜。”
姑娘愣住了。
接下来,阮翔鹤天天往聚珍堂跑,每次只点一碗尼姑素面。只是,他再也没有看见那位穿粉红色旗袍的可爱姑娘。他想起那天一个黑黑瘦瘦的伙计叫她罗小姐。于是,每当那个黑黑瘦瘦的伙计从他身边走过,他就很想拦住他,向他打听一下那位姑娘的情况,但每次话刚到嘴边,又犹豫着放弃了。走出聚珍堂的时候,暗自觉得自己可笑。
他在北平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又出洋留过学,有过交往女子不在少数,有的比她聪明,有的比她漂亮,有的比她大方,有的比她风趣,可为什么只有她那么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呢?他和那位姑娘仅仅一面之缘,为什么自己总是对她念念不忘呢?
是因为她那双纤尘不染,又黑又亮的眼睛?还是她脸上那副天真、娇憨与惊奇的表情?亦或是她扬起眉毛,眼珠乱转的调皮相?还是她讲的那个尼姑素面的动人故事?阮翔鹤困惑地甩甩头,自我解嘲道:只有老天知道!
一天上午,阮翔鹤又从聚珍堂失望而归。他百无聊赖地走到清江码头。那里有很美的风景,江水碧蓝如玉,修竹婀娜多姿,青翠欲滴。阮翔鹤呆呆地望着远处一笼如烟的修竹,出神地想着心事。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是一条小河,我无心从你的身边流过,你无心把你彩霞般的影儿,投入了河水的柔波。”
“是她!”阮翔鹤兴奋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