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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欲言又止

玻璃爱人 金玑紫 6133 2024-07-11 20:11

  “说吧,”青嫘勉强笑笑,“还有什么是我经受不起的!”

  “秦昊然失踪前,我偶然看到——”

  “青嫘!”妈妈的一声叫唤打断了秦昊然的话。

  青嫘迅速从角落里闪身出来,抬头便看到妈妈那张焦灼又带些愠怒的脸。忙应道:“哎!来了!”她突然想到,从她刚走进院子的那一刻起,妈妈就已经站在窗前密切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得马上回家了,有话以后再说吧!”青嫘心乱如麻,没有心情再理会何连池,只短促地说了句“再见”便转身往家里走去。

  何连池满腔话语也只得作罢,眼看着青嫘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另一处阴影里。

  “送到了?”青嫘刚进门,妈妈就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嗯!”青嫘点点头。

  妈妈没再说话,手里握着块抹布,心不在焉地胡乱擦拭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问:“他们,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青嫘弯下腰,假装在沙发上找电视遥控,生怕让妈妈看到她因说谎变得通红的脸。

  “刚才那个找你说话的人是谁?看着有点脸熟!”

  “是我中学的同学,前几天刚见过面。”青嫘嚅嗫道。

  妈妈“哦”了一声,却又不说话了,转身朝厨房走去,留下青嫘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沙发上出神,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把电视打开。借着节目里传出的音乐,她想,妈妈还是关心爸爸的。她打发我去送画,意图很明显。如果她知道爸爸没和温美香在一起,而是和另一个也不知是小四还是小五的女人远走高飞了,她会做何感想呢……

  直到傍晚王伯提着两条大鲤鱼回来,家里的气氛才有点缓和了。妈妈和青嫘都从房间里跑出来看鱼,直夸王伯能干,王伯则高声吵嚷着要将鲤鱼清炖或是红烧,全然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青嫘说就做成啤酒鱼吧,啤酒是现成的,她又馋得慌。

  一阵忙乱过后,香喷喷的啤酒鱼上了桌,又配上几道清爽小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享用起来。

  袁梦起床的时候,心素还在沉睡,但她睡得似乎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睫毛颤抖,脸上还有泪痕。袁梦怜惜地看着她,心想:她一夜没睡好,还是别叫醒她,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吧。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来到厨房给吴妈打下手,做好几样精致的点心。又和翠翠一起,熬出一锅稠稠的南瓜梗米粥,毫不介意几个帮佣的小丫头在背后捂嘴窃笑。然后倒洗脸水,准备洗漱用具……安排好这一切后,又蹑手蹑脚地走回心素身边坐下了,一心一意地等待她醒来。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心素终于悠悠地睁开眼睛。她一见袁梦,立刻欣喜地扑进他怀里,颠颠倒倒地说一些很爱很爱他的话,然后听话地洗漱,吃早饭,只字不提清晨发生的那件事情,似乎已经把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完全忘记,袁梦也就由得她去了,不再提起。

  等到心素洗漱梳妆完毕,袁梦说:“心素,我们去给爹娘请安敬茶吧!”

  原本兴高采烈的心素一听到这句话,马上变得像只受惊的小鹿,她连连摇头说: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梦,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袁梦为难地说:“心素,新媳妇给公公婆婆敬茶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我们已经很迟了,要是再不去的话,爹娘会很伤心的!”

  心素皱起眉头:“梦,你是知道的,我最不喜欢这些烦人的规矩了。而且,我很怕见老人的,我太笨,不会说话,更不会哄老人开心。他们一见我这样,肯定又会教训我,我最怕别人教训我了!梦,我怕极了!”

  袁梦笑道:“这些话完全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有谁不知道,我们心素是最最勇敢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新娘子像你这样,敢在那么多人面前给自己揭喜帕呢!现在只是要你见见我父母,你就怕成这样,岂不是太矛盾了?”

  “并不矛盾的!我敢当众给自己揭喜帕,并不代表我就敢去见公婆,这根本是两码事!就像我不在乎所有人为的规矩习俗,并不能代表我不害怕和别人相处一样。梦,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很不讨人喜欢?”

  袁梦忙安慰道:“当然不是!我想是因为你从小生活的圈子太狭窄了,整天除了你母亲,就只有兰姨陪你。你来到云华以后,又一个人生活了太长时间,你只是不习惯和别人相处,这没什么,我会帮你,爹娘也会帮你,他们都是最好不过的人了。时间一长,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会变得开朗起来,活跃起来的!”

  心素还是低头不语。袁梦又说:“吴妈专门为你做了几样拿手的点心,我还熬了稠稠的南瓜粥。等请完安,我就让翠翠将点心和粥送到房间里来,我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心素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勉强地点点头,说:“好吧,为了你,我去!”

  给公公婆婆请过安,敬过茶之后,心素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大大地松了口气,又开始和袁梦说说笑笑了。

  按照学校的规定,袁梦本应有十天的婚假,但他总惦记着那些孩子,寝食难安,才过了三天就回学校上课了。临走又有些放心不下心素,便嘱咐翠翠去心素身边侯着,帮助她尽快适应新环境。

  没有袁梦陪伴,心素只得独自到院子里散步。那天在后花园,心素看到阿德正在打扫,不禁眉心微蹙,芳心不悦。叫来阿德问道:“园子里的景致因为有了这些落叶,才显得更有韵味些,你为何要把它们打扫得一片不剩呢?还有,荷塘里的那些残荷,上次我来还瞧见了,喜欢得什么似的,才不过两三天没来,那些残荷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阿德结结巴巴地说:“是——太太,太太吩——吩咐的!”

  翠翠忙说:“少奶奶,要不我去跟太太回一声,就说少奶奶喜欢落叶,太太一定会留着它们,以后也不会有人再去清理残荷了。”

  心素沉吟片刻,说:“算了,没必要因为我一来,就把多年的老规矩都改了。婆婆喜欢整齐洁净,我自会依从。”嘴里这么说着,游玩的心情却凉了一半。

  袁家的后花园虽不如香径园那么幽深曲折,花园锦簇,开阔处倒也有大片绿菌菌的草地,沐浴着阳光,生机盎然。心素坐在荫阴下正欣赏着那片绿地,冷不防几个婆子从对面走来,似乎是为了抄近道,竟直接从草皮上踩踏过去,看她们的神情自若,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心素还未及反应,又有几个孩子追上来,看样子似乎跟那几个婆子熟识,又笑又闹,有的还在草地上扭打翻滚。那几个婆子不但不加阻拦,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是……”心素惊讶道。

  翠翠也被那几个孩子逗乐了,咯咯笑起来,说:“那几个婆子是袁府的管事,因为住在府外,每天的这个时辰都从后门进府。那几个孩子是跟来玩的,玩够了,自然就回家去了。袁府对下人向来宽厚,并不计较这些,有时候还会赏他们些果子吃。”

  “园子里一直都是这样,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吗?”心素问道。

  “平日里都是这样。每逢节日——端午、七夕、中秋,老爷太太还会请亲戚好友来做客,要在这片草地上摆好几桌酒席呢。”

  “哦……”心素轻叹一声,“我在香径园,向来清静惯了,突然见了这么多人,竟有些不习惯……只可惜了这么好的绿地了,每日地被这样踩踏!小草和人一样,也是有生命的。”

  “少奶奶,没关系的,”翠翠一脸的天真烂漫,“草可贱了,长得遍地都是,怎么踩都不会死的。就算暂时被踩趴下了,休整几天,淋几场雨,就又挺得直直的了。”

  “话说如此,可终究有些不妥。”心素摇摇头,兴致索然,“罢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此后心素便趁人少的时候去逛园子,多在午后,或是深夜。刮风或下雨的时候,大家都呆在屋里不愿出门,心素却乐得栉风沐雨,因为那个时候,整个的园子清清静静,就像属于她一个人的,再不用担心会撞上别人。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心素独自撑着伞,一边走在几乎被萋萋芳草淹没的小径,一边呤诗颂曲。“只有在雨里独行,才能了然诗人的所思所想。拄着竹杖,穿着草鞋,时而低呤,时而高歌,缓缓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在他的心里,这世上原本就没有风雨。如果有,那么他也更愿意醉卧芳草听风雨……”

  那天,翠翠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说姨太太和表小姐来了,太太想邀了大家去戏园子看戏,让翠翠来请少奶奶一同去。心素觉得去身上懒懒的,就推掉了。午睡后精神好些了,便想到园子里逛逛。

  走出房间没多远,心素便看见袁太太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忙拐进旁边的小路,急走几步,躲在一座假山后面。

  说笑声越来越近。心素听到一个声音说:“听说表嫂不喜与人交往,看来是真的,连我们这些亲戚来了,也不肯露面见一见的。”

  “她家有钱有势,只怕瞧不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吧!”又一个声音传来。

  “那孩子身子弱,昨天又淋了些雨,只怕着了凉,”是袁太太的声音,“回头我把郎中请来,给她瞧瞧病去。”

  “姐姐,你就是太纵着她了,由着她任性耍大小姐脾气!依我看,还是秀桔做你家媳妇更合适些……”

  秀桔,又是秀桔!心素等她们走远了,从假山后面走出来,闷闷地发了会儿呆,便折回她和袁梦的房间。

  从此心素更不愿出门。闲了就弹琴、看书、做诗,闷了就逗逗果儿。也不去和公婆一起吃饭,每次都让翠翠把饭菜送到房间里,一个人草草吃上两口。晚上袁梦回来了,心素便和他浓情蜜意地厮守在一起。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简简单单,但也和和美美。只是心素经常会被噩梦惊醒,每次醒来都会对袁梦说些相似的话:园子里的兰花开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又好象不记得半夜发生的事情,若无其事地和袁梦说笑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渐渐地,袁梦发现,心素被噩梦惊醒的次数明显增加了,人一天天苍白憔悴下去,话也更少了。

  有一天,袁梦从学校回来,刚到家门口,袁太太就叫住了他,把他拉到自己房里,满脸忧虑地对他说:

  “梦儿,心素这段时间越来越反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袁梦紧张地问道:“心素!她怎么了?”

  “心素这孩子性情孤僻,平时很少出房门,也很少和我们说话,有什么事总是闷在心里。每天只是弹弹琴,看看书,时间长了,我们倒也习惯了。”

  “只是最近她琴也不弹了,书也不看了,整天盯着窗外发呆,翠翠给她送去的饭菜经常原封不动地又端了回来,人也一天比一天瘦。我见她满腹心事的样子,就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总也不说。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袁梦沉默了一会儿,安慰袁太太道:“娘,你别担心,心素只是太想回香径园了。她怕你们会介意,所以一直不敢对你们说。”

  袁太太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你就陪心素回香径园住一段时间吧。心素的身体本来就瘦弱,再这样捱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香径园离学校近,你也可以方便一些,不用来回地跑。”

  袁梦犹豫了一下:“爹爹会同意吗?”

  “孩子大了,总要离开家的,再说香径园离这里并不远。你爹爹最心痛你,我跟他说说,他一定会同意的。以后只要你们经常回家来看看,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袁梦高兴极了,他情不自禁地抱住袁太太,连声说道:

  “娘,你真好,你真好!我和心素只是到香径园小住一段时间,等心素的身体恢复了,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袁太太怜爱地抚摸着袁梦的脸颊:“都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了,还腻在娘怀里撒娇,万一被翠翠和阿德他们看见,又该笑话你了。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心素,让她也高兴高兴。”

  心素一听到这个消息,果然欣喜万分。她笑着,跳着,抱住袁梦吻个不停,苍白的脸上立刻有了血色。果儿已经很久没见到主人这么高兴过了,便跑过来凑热闹,又是打滚又是撒欢的,心素笑得更开心了。突然间她似乎想起什么,好奇地问袁梦道:

  “梦,你怎么知道我想回香径园!”

  袁梦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然后说:“因为,香径园的兰花开了。”

  “是的!他对我说,香径园的兰花开了!兰花开了!”

  心素如梦呓般喃喃自语道,魂魄似乎随着她那热切焦灼的目光飞出了躯壳,掠过袁梦,掠过窗外,掠过蓝天,掠过草地,飞向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浅紫色的,浅蓝色的,浅粉色的素心兰,开满了整个荷塘。素心兰的香气就像浅紫色的,浅蓝色的,浅粉色轻雾,弥漫了整个荷塘。那些素心兰好美好美啊!花瓣上还滚动着钻石般的夜露。他说,我就像素心兰那么娇嫩,那么飘逸,他要让我欣赏到世界上最美丽的素心兰!”

  袁梦疑惑地问:“你说的‘他’是谁呀?”

  心素如梦初醒。她勉强笑了笑:“就是你呀!”

  “我?”袁梦一脸茫然。

  心素娇柔地笑着说:“刚才不是你说香径园的兰花开了嘛!难道这么快就忘了?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该打!该打!”

  “可是……”袁梦还是一头雾水。

  “可是什么?”心素噘着花瓣一般娇嫩的嘴唇,抬起密密的长睫毛,一双水水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手指有意无意地轻抚着袁梦白衬衣的领口。“你在怀疑我吗?”

  袁梦被那双眼睛看得心乱如麻。心素的柔媚,心素的娇憨,心素的委屈,以及心素身上淡淡的兰花清香,令他无法正常思考。他忘情地捉住心素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地,深情地吻着……

  他喃喃说道:“心素!我太爱太爱你了,你就是我的生命,我的全部!以后,你我之间不要再提‘怀疑’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是对我们爱情的亵渎!我相信你,无保留无条件地相信你,无保留无条件地爱你,永永远远!”

  袁梦让阿德备好马车,和心素一起,带着果儿,还有简单的行李登上马车。马车风驰电掣,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香径园门口。

  就像一个在外流浪多年的人突然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心素兴奋地跳下马车,带着果儿飞快地往香径园里跑。袁梦在后面紧张地喊道:

  “慢点儿,心素!小心摔跤!”

  心素置若罔闻,仍然飞快地跑,跑过暗香馆,跑过假山林,跑过九曲游廊,跑过绿茵茵的草地,一头扎进那座芳香四溢的兰花园里。

  她沉浸在素心兰丛中,素心兰茁壮浓密的茎叶簇拥着她,芳香娇嫩的花瓣亲吻着她,清凉甘美的露珠滋润着她,令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情人舒适美妙的怀抱里。

  这几个月来的思念和焦虑一下子得到了补偿,她忘情地闭上眼睛,忘情地舒展开手臂,舒展开身心,让自己悸动的灵魂不断下沉,下沉,沉到那片坚实安全的泥土里,沉到那个日夜等待着她的迷一般的归宿面前……

  心素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回来了!回来了!你们一定等急了吧!我知道,你们离不开我,就像我一天也离不你们一样!所以,我回来了!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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