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繁锦红着张脸,单手掩着唇角,这个动作是他的习惯了,秦蓉很久以前就看过好几次,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害羞了?”
“没有!”余繁锦立马否认说道,“我不会不顾虑她的心情……”
“哎呦,你别这么想啊。”
秦蓉觉得自己恨不得直接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别犯清纯病了,很久前一年她倒是觉得这样的保持距离挺好的,毕竟那时她也不大喜欢余繁锦的存在,但是到了现在,已经接受过落子语无数次打脸的她,已经不觉得这是个好现象了。
秦蓉说道:“落落才不会介意这些,她没有你想的那么纯情。”
余繁锦不悦地看过来,这种反应应该是看到女神被人黑了的脑残粉,虽然他这张脸很冷,但秦蓉也毫不怀疑,下一秒他能跟自己撕起来。
不管如何,对道士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
她连忙摆摆手,说道:“不是,我没有说她不好的意思!额,你们总是觉得纯情是个好的印象,反之就令人讨厌,但在我们妖怪的眼里,并没有这样的意思。而且我说的也是事实,落落真的不会在意这些,不然的话,你仔细想想,她在你面前有这样的矜持吗?”
那些叫余繁锦心动的瞬间,每一次夜晚造访,让他心神荡漾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但暗地里总是有点幻想的。
为什么她半夜要来找自己?为什么总是穿得那么单薄?为什么总是主动地投入他的怀抱?
只不过他脸皮要薄很多,就算真的是那样想了,也完全不敢表现出来,顶多就是红一红脸皮。
谁都想在心上人面前保持正人君子的模样,他也不例外,但实际上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
但因为幻想实在太香了,所以每一次落子语的反应,他也忽略了过去。
仔细想想,每次落子语出现在他的门口,或是抱他、或是撒娇,都没有蕴含太大的情意。
退一万步说,如果落子语真的也是对他心有所属,总不会那么久不见他,都不会说句想念吧?就算是偶尔他出现了,在她觉得没有必要的时候,也都是一个冷冷淡淡的眼神,转头就去跟队友一起练舞。
甚至他觉得,在落子语的心目中,他还没有队友的地位来得重要。
这次也是。
余繁锦会出现在那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心里有点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玄学上的东西,但一直以来,他都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所以一早就跟在了落子语的身后,眼看着她被那个年轻的男学生拉出来,在车上看得他火冒三丈。
但落子语也没有反抗。
她甚至没有这个意识,没有觉得自己不应该和男生拉开距离,她的眼里没有这种观念,也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问题,就那样随意地跟人相处。
那学生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那是对她有好感的样子,余繁锦如果是真的男朋友,他完全有立场冲出去,表达自己的不高兴和占有欲。
他没有那么做。
只是因为在内心深处,他自己也明白的,落子语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亲近他,但绝对不是因为喜欢、爱慕这样的情绪。
**
短暂的沉默。
余繁锦红着脸,侧目看向床上的人。异常的高温让落子语的整张脸都在泛红,原本脸上的苍白褪去,在急促的喘息声中,她的唇也跟着泛起红来。
熟睡中的人没有丝毫的防备,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依赖又不安地反握住了他。
余繁锦在心中天人交战。
那只面目恐怖的半魔还在劝说,“你看,她没有丝毫反感,对吧?其实她是不会讨厌你的,情况特殊,你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每个字的背后都在说“亲吧亲吧,不算你耍流氓”。
这种诱惑简直是无理且粗暴了。
余繁锦竟然有一瞬间觉得,那么做了也无所谓。最终他握紧了落子语的手,感受着对方身体上的温度,说道:“那也是得她自己同我说。”
“啊——”秦蓉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问出了她一直以来很想问的问题,“余繁锦,你其实是不是不行——”
刷地一个眼神严厉瞪过来。
吓得秦蓉立马闭上了嘴。
半魔自觉没趣,将身体复原,变成了人体的模样,比起那原形的诡怪可怖,人形的她可以说的上是楚楚可怜,撇撇嘴一脸地委屈,道:“好吧,那等落落醒了,你千万得跟她说。”
“……”
“你不跟她说,我跟她说也行。”
余繁锦脸上的热气都在烧,尴尬地轻咳一声,挪开视线道:“行了,我知道。”
秦蓉怀疑地盯着他,不放心地再次嘱咐道:“你可别唬我,真的得说啊。”
“不然你要盯着吗?”
她在一瞬间考虑了一下这个可能性,但突然觉得后颈有点发凉,连忙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相信你!”
她忙站起身,“琥珀她们肯定会觉得奇怪,我先回去跟人知会一声,你放心吧,我会帮你拦着琥珀的!”
余繁锦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要拦着琥珀,就看到秦蓉飞速地冲了出去,她还非常体贴地带上门,跟门口的李管家叮嘱了声“别打扰他们”。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余繁锦握着落子语的手都开始冒汗,他想把手抽出来擦擦汗,稍微动了一下,发现落子语握得很紧。
想到秦蓉说的那些话,大概知道自己跟落子语的接触,可以让她的状况好上不少。
便也没有强行要拉出来。
好在他与床头柜只有一张椅子的距离,稍微一探身,就能碰到上面的玻璃杯,他把玻璃杯反过来,倒了杯冷水下去,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热气终于下去了一点。
他拿着空的玻璃杯,迟疑地看了会儿落子语,苟着腰站起身来,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又续了杯水。
自己则是从椅子坐到了床边,靠着床头的位置,伸手揽住落子语的背,把人慢慢地扶了起来。
**
只有空余的一只手,做这些动作也非常吃力。
等把人扶好,靠着自己的胸膛,回头想要去拿水的时候,发现自己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却不靠边了。
堂堂余总,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犹豫了一会儿。
他决定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用力了两下,却让落子语抓的更紧了一些。
没办法。
他只好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手指顺着她的背脊,安抚地往上滑动,在她的脖颈往上滑,捧着她的半边脸颊,让人靠的自己更近些。
几乎是交缠在一起的气息,让他的温度也变得炽热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耐着沙哑,说道:“乖,我给你拿水喝。”
落子语的手真的松了一点,余繁锦抽出自己的手,去给她拿水。水只倒了浅浅的半杯,在玻璃杯中轻晃了两下,余繁锦长这么大,还没给人喂过水,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拿着水杯,踌躇了一下,手指勾住她的下巴,稍稍让人抬起头来。
杯身就着落子语的唇,红唇被透明的玻璃压得往下陷,微微张开一个小口,吃力地呼吸着。
他有些担心水会倒出来,于是小心翼翼地喂着,过了半分钟,也没有喂进去一口。好不容易才让人碰到了,落子语或许是真的渴了,顺着杯身喝了不少。
她喝得很急,一个不小心被水呛到了。
“咳咳——”
喝了半口的水被呛了出来,沿着她的下巴一路往下滑,余繁锦连忙把水放在一旁,伸手去阻止那水滴落下的轨迹,食指压倒了她的脖颈,才想起来还可以拿纸巾。
“宝贝,不要动。”
反正落子语也没醒来,他随口胡乱地叫着,把她乱动的脑袋压回到肩膀,探着身子抽来两张纸巾,那水渍在脖颈处,他轻轻压着插上去。
“唔……”脆弱的脖颈被一只手碰到,落子语发出一声闷哼,“呜……”
她侧过头,迷迷糊糊间,将身子朝余繁锦的怀中靠了靠,呼吸烫到了他的肌肤,唇从他的锁骨上擦过,整颗脑袋都埋在了他的颈间,含糊道:“难受……”
余繁锦不敢动了,身体都僵硬着,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神志,问说:“哪里难受?”
“……疼。”
他垂下眼眸,看不到落子语身上的魔气,但根据秦蓉所说,她身上的状况很不好。
余繁锦之前也一直觉得,落子语的身体似乎有些弱,经过秦蓉的解释,也没有多大的实感,这会儿却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落子语真的在受折磨。
她被魔气纠缠着晕过去,无论哪里的肌肤都变得敏感,或许就像秦蓉那样,每一处的肌肤都处于崩裂的状态,轻易触碰不得,身体的温度上升,无论是什么感觉,都不会是舒服。
“抱歉。”余繁锦忽然冷静了,低头跟人轻轻说道。
他握住落子语的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轻轻侧身朝她的方向,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
落子语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火海里,那火烧得极旺,恨不得将她烧个干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像是被针尖刺了一样,隐隐约约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
她想从这个火海里逃出去,却发现没有一个可以让她逃窜的出口,火是从四周烧过来的,一点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她能感受到体内的妖力在流失,身体上的无助已经成为了习惯,甚至有点陷入绝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那光亮朝着她慢慢地挪动着,藏着巨大的雨水,细细碎碎地落下来,使得周围的焦灼被熄灭。一下子又变成一个水塘,让她不断地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可是怎么触碰都不够,总觉得哪里不对。
终于在她急的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那水花主动地来触碰她了。
昏沉沉的脑袋里,忽然有了一丝清明。
像是在一片清风扫荡的竹林里,带着草木香特有地治愈,那风稍稍触碰了她,便想要离开,可她还想跟它待久一点。
余繁锦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他的一个吻落下,刚想要离开,后颈就被人环住,明明那双手也没有多大力气,却诡异地让他挣脱不开。怀里的她已经没有力气,虚虚地躺倒在床头,全靠着他的手支撑着她的腰身,才不至于完全陷入到床铺里去。
而这样的情况也很难用“可控”来形容。
简直是可怕。
一只手压着床沿,用力到青筋都暴起,余繁锦才吃力地跟她拉开距离,两人的脸上都满是红晕,余繁锦的脸红的都快能滴下水来,看着身下迷糊睁开眼的落子语,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落子语的眼神是迷离的,大概还没有回过神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停顿片刻,又朝他凑过来。
“等等,宝贝。”他吓得直往后退,伸手打断了她想要续上地这个吻,不断地呼吸着喘气,也忘了她如今意识迷糊,道:“这样下去……有点危险。”
落子语茫然的看着他,看得他刷地一下,脑袋都爆炸得冒起了烟雾。
对,对了。
他终于想起来,这个行为也不是什么情侣间的亲昵,就像是秦蓉说的,只是单纯地、单纯地“救命”?
他简直尴尬到不行,如果落子语回过神来,看到他现在的状态,他就会从“三好先生”变成“衣冠禽兽”了。
余繁锦近乎慌乱地把人压倒了床上,拉过厚重的被褥,像是要封印什么东西一样,把人狠狠地盖住了。
仓皇而逃!
等到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落子语茫然的眼神又失去了焦距,慢慢地合上眼睡了过去。
安稳的呼吸声在空间里出现。
从窗口慢慢地爬出一个身影,秦蓉翻窗从外走了进来,在靠近落子语的位置上坐下。
她垂眸看着落子语身上的魔气,几乎是一半都被余繁锦吸收了过去,伸手触碰她的额头,发现体温也在慢慢回转。
秦蓉看着她身上残留的魔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就说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