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每个星期都会来墓园看琉璃,他对琉璃的感情很深很深,就像亲妹妹那么深。
他认识琉璃便是在这场变故的开端,初中三年大家都忙,没想那么多,他也一堆私事理不清,直到琉璃高中,他隐约明白了,刘珏不让私底下见琉璃的原因。
琉璃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美得不可方物,以前只把她当小屁孩看,直到她去帝煌宫唱歌,舞台上的她,美得勾人魂魄。
她是个为舞台而生的人,如果当年刘珏支持她的梦想,那她现在绝对是个歌手,明星,至少不会溘然而去。
刘珏怕兄弟们动偏了心思,他也能理解刘珏的想法,毕竟以琉璃的身份长相学识,嫁个名门是绰绰有余的,刘珏怕这群没有文化的大老粗,没有涵养的人把琉璃拉的低端。
他以前不理解刘珏做的一些事,比如刘珏十分痛恨谁耍手段,想借腹上位,直到这些事爆发,他才明了,因为琉璃姓琉,所以刘珏的世界观里,只有琉璃可以姓琉,刘珏的独一无二。
琉璃非常非常懂事又通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一向很清楚,比如……
陈瑶瑶家境贫寒只有一个爸爸,后因工伤卧病在床,她那时在大排档推销啤酒,他俩便这样认识了。
都知道陈瑶瑶很喜欢他,那时候她也很直爽,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欢,她对他的好至今无人能比……
但不幸的是,陈瑶瑶有一个朋友叫李艳,长得好看又能装,年轻气盛的他一眼便看上了李艳,她贴心又漂亮,温柔又不失活力。
他很快便跟李艳搞在一起,陈瑶瑶也没多做纠缠,就做个朋友,时间一久,那个年纪的他爱上李艳那个女人,可那个女人本性虚荣又烂赌,生活混乱,但他当时鬼迷了心窍,别人劝也听不进去。
陈瑶瑶的悲剧就是出在爱他,他当时身受重伤,她来看他,过后,李艳便骗了她给爸爸做手术的钱。
李艳:“阿金受伤了,必须要手术,你知道他那个人,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
当时大家都穷,洪爷又不地道,刘珏替他办事有时还要自掏腰包,陈瑶瑶便信了。
李艳说的十分诚恳:“你放心,等珏哥回来,大家凑凑就拿过来。”
她拿了一半的钱给李艳,可李艳拿了钱就不见了,她便知被骗了,她也知道他的情况,便去借了高利贷,她爸做了手术,她还不上这个钱,就被人拖走了。
她当时求救过他,但他一心扑在找李艳的事儿上,就没上心,后来李艳找到了,钱也没了,他想没了就没了吧,大不了他慢慢还,可没想到,再见陈瑶瑶是在KTV,她当时心已死,并未多说,而是跟李艳打的不可开交。
李艳心思很多,各种扯谎瞒哄,而陈瑶瑶当时已经看不起自己,并不想与他来往,这事就这样搁下了,直到李艳蹿到森卓身边,她先后窜了几个洪爷手下,辗转到了森卓身边……
他当时不可自拔的愚蠢,刘珏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顿暴打,后来拉开战这事也就暂搁了,直到琉璃高中的时候,他无意间碰见了陈瑶瑶,在一个小老板身边求生活……
“瑶瑶。”
陈瑶瑶停脚转身,像看陌生人一样,口气十分淡漠:“金哥……有事?”
他走近两步,陈瑶瑶却后退两步,毫不掩饰的抗拒:“金哥有事需要帮忙?”
“你不要装作不认识我。”他皱了眉,身体里不知哪个部位酸的胀疼。
陈瑶瑶敛笑,“我们本来就不认识。”
他叹了气,踟蹰半晌,道:“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
“没有,”她淡淡打断他的话,“就算有,也不需要,我是什么身份我知道,金哥…我高攀不起。”
“瑶瑶你别这样。”他说着便伸手去拉她胳膊。
陈瑶瑶眼疾脚快,退了两步,礼貌微笑道:“金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往事一瞬历历在目,只笑自己当初眼瞎心瞎,爱个婊子……
他打听了一番,知她过得并不好,被辗转包养。他想跟她谈谈,即使是强迫她,可见到她时,她却……
“如果你想帮我就别打扰我,否则我只能去死,你替我照顾我爸。”
他知道她的个性,便不敢轻举妄动,还未想出办法,琉璃就出事了,他又一心扑在琉璃的事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又推了一年,直到琉璃去伦敦上学。
琉璃大三那年,陈瑶瑶的爸爸去世了,她守了头七,便吞安眠药自杀了,是她发小将她送去医院的,也是在那晚他清楚明了的知道了当年的所有所有大事小事和她这几年的痛苦生活……
那一刻他痛恨自己,痛恨他这样猪狗不如,他又查了下李艳,李艳欠陈瑶瑶就该还,李艳过得倒还可以,他感觉可笑,笑这个世界……
李艳跪在陈瑶瑶病床前声泪俱下,陈瑶瑶无动于衷充耳不闻,他知道她心如死水,这辈子她最不幸的事就是认识他和李艳。
他当即抓起水果刀,给自己和李艳大腿一人一刀。
李艳惨叫连连,让人反感……
“闭嘴,在他妈吼老子割了你喉咙……”
李艳捂住嘴,缩到墙角……
陈瑶瑶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可怜我吗?”
她声音很平静,“我不需要,我也不恨你们,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被她骗也是我自己蠢,你们走吧,谢谢。”
她说完便躺下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住……
而李艳是个很…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女人。
从医院出来,李艳第一个举动是勾引他,而他对这个女人已经厌恶至极,一把甩开她,顺便送了份礼物给她老公,不对,是金主。
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没注意过,所以琉璃那次提起李艳的时候,他才略过一丝窘迫。
他二十四小时让人看着陈瑶瑶,直到有一天,陈瑶瑶主动问他。
“小璃还好吗?”
她提起琉璃时,眼神柔亮。
他深思片刻,“挺好,在伦敦,可能会留那工作。”
“哦……”她点了点头,笑着,似乎很憧憬,很欣慰。
“我就知道她会过得很好,要不然,上天就太不公平了。”
他闻言心里一阵难受,揪心,她自己从未抱怨过命运不公。
“你挺喜欢小璃?”
她又笑着靠到沙发上,看着电视说:“小璃是春风,温暖,舒服。”
他皱了皱眉,又抬了下眉,“嗯……小璃确实很好,你们很久没见了吧?她现在很漂亮。”
“我知道。”她还是笑着,自从提起琉璃,她就一直笑着。
“她初中找过我……吃饭,高中就没见过了。”
“初中,是…”他顿了顿,准备继续往下说……
“在KTV之后,”她兀自说道,“小璃去门口等我,有一次她在门口等到我深夜下班。”
他闻言十分诧异,还未开口,她又说……
“她知道我做什么,她也不避人,到那就说,我找x号瑶瑶姐,我如果忙,她就坐在门口的墙角等。”
她看向他,就跟老朋友说话一般,笑着说:“她真可爱,她还给我钱,你说我能要她钱嘛,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好的,还给我钱,她什么也不问,就跟我吃吃饭,压压马路牙子……”
他恍然发觉,他活的竟不如琉璃,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神情落寞了一瞬,“后来她跟我说,珏哥派人盯着她,她不方便,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来,会给我打电话,那天她还偷偷在我外套兜里塞了三千块钱……”
她眼眶含泪,笑了笑,很轻柔的说:“你说她傻不傻,她能有几个钱……后来她用座机给我打过两次电话,再后来我手机丢了,工作地方也换了,就没再见过她……”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琉璃那时的年龄,知道陈瑶瑶变故,她用自己的方式去缓解陈瑶瑶的痛苦,尤其是刘珏还盯的那么紧。
琉璃初三时有了副卡,但她花的每一笔钱,都会跟刘珏汇报,她怎么抠出三千块钱给陈瑶瑶的……
琉璃很节省,不会乱花钱,她穷过,所以每一分钱她都不会乱花,直到高中她才增大开支,但这时候的刘珏压根不在乎那点小钱。
她最大的开支就在孤儿院,她每次去不送多,少的话五千,多的话三万,可能她害怕,对刘珏而言这就是扔钱,她怕取的太多捐那里,刘珏会生气。
“瑶瑶……我……还有机会吗?”他低着头,声音很轻的问。
“同情我吗?还是弥补我?”她看着电视,说的十分淡然。
他看着她的侧脸,诚恳的说:“都不是,我们十几岁便相识,也可以说是彼此了解,我弥补你可以有很多方式,同情你,呵……”
他哑然失笑:“你也知道,我没那个善心。”
她沉默片刻,认真的说:“我们根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
他呵笑出声,啼笑皆非:“都是街头讨生活的,从一开始就是一路人,只是我中间走错了路,不知道……你可否给我一次机会?”
她又沉默了片刻,淡淡开口:“算了吧,物是人非,我不怪你,你不用这样。”她说着看向他。
他盯了她许久,忽的起身压住她,捏住她脸颊,咬着牙说:“陈瑶瑶你记住了,你只能跟我在一起,就算是死,你也只能跟我死在一起,你不给我机会,我就争取机会,你别怪我……”
陈瑶瑶急了,死命挣扎,那一刹她放弃了挣扎,哭了……
他喘着粗气,摁住她举过头顶的双手,“我们都不是纯洁的人,谁也没资格嫌弃谁,你不同意我就强迫你同意,还是那句话,别怪我……”
她眼神空洞无物,除了流泪便于死人无异,俄顷,她闭上了眼,可眼尾的泪,浸湿了发丝……
事后,他拿衣服盖在她身上,点了支烟,“瑶瑶,我追你跟别的都没关系,只是单纯的想跟你度过余生,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你要是想死,我会让小璃来参加你葬礼,这辈子,我为你终生不娶……”
陈瑶瑶闻言蜷着身子哭出声,哭到精疲力竭。
他抱起她放在腿上,脉脉温情的说:“除了小璃,我们所有人都一样肮脏,你不是当年的陈瑶瑶,我也不是当年的阿金,如果非要讨论干净与否,也许……你比我们还要干净些。”
他低头额头相抵,“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了,那你就重新喜欢上我,连珏哥都可以重新疼爱小璃,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陈瑶瑶一直沉默无声,直到第二天,她说:“能不能不要让珏哥他们知道我们俩的事?”
“好,”他沉思着,“好,你不想,那就照你想的做。”
思绪回到此刻,他看着琉璃的碑照,扯扯唇角低头,喃喃自语:“可以随时来看你了,却是这样的情状,若是……”
他抬头表情痛苦的皱了皱眉,“若是真有来世,我们做亲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金哥光明正大保护你……”
说着便又红了眼眶,扯着笑却哭腔浓重:“你还欠哥一顿大餐,你都不记得了……你真是抠门一辈子……下辈子记得还给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