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凝儿早上起床才知道,刘珏醉酒睡在客房,她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又轻轻关上房门。
刘珏起床时已近中午,下楼屁股还没坐热,佣人便过来告知…
“先生,景家早上派人过来说,不过来拜年了,姑爷跟小姐一家去了挪威,归期不定。”
“知道了,”刘珏摆手示意,又闭眼轻笑嘲弄,她这是彻底不要我了。
午饭点,兄弟几人陆续过来,已经是很多年的习惯了,他才发现没看见宁凝儿,看佣人带着琉忆。
“太太呢?”
佣人:“太太早上就出门了,说出去办点事。”
刘珏:“嗯,带小忆下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撇撇嘴,刘珏对谁都是淡漠的态度,琉忆也不例外。
吃着饭,阿金察言观色了一会,开口:“吃过饭我去一趟景家,看看小璃。”
刘珏闻言手顿了一下,继续夹菜,“他们去了挪威,归期不定。”
阿金…愣了一下,几人不约而同的又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吃的有些沉重。
末了,宁凝儿从外面回来,先是愣了一下,又笑开嘴,“你们来了。”
几人放下酒杯,筷子,“嫂子。”
宁凝儿点点头,“你们吃,我去看看小忆。”
刘珏淡淡看她一眼,收回视线。
阿龙喝了口酒,放下杯子,“嫂子看起来有心事。”
“没有才怪。”阿任随意的接了一句,顿时觉得不妥,下意识的看向刘珏。
刘珏似没听见一般,晃着红酒杯。
阿沣低着头,筷子扒拉着碗中的食物,无厘头的说:“何必,又是何必呢?”
刘珏闻言抬眸瞟他一眼,又一饮而尽杯中酒。
阿晖桌下踹了阿沣一脚,阿沣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又看向刘珏,“珏哥,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拼杀了半辈子,为了什么?”
阿沣此言一出,空气突然凝固一般,阿金知道太多事了所以不知道怎么说,褚宸心里对这件事也明白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又了解多少。”刘珏瞥着阿沣。
阿沣淡淡扬下半边唇角,轻耸下肩,靠在椅子上。
阿任又憋不住了,“珏哥,按理说这是您的家务事,兄弟们确实不该插嘴。”他顶了顶腮,“要打要骂您随便,我就是想说。”
阿任看了眼阿沣,又看向刘珏,“当年因为小璃兄弟们多言了,您生气我们无话可说。可小璃从来没有让您这么为难过。”
阿任点支烟,将火机丢在桌上,发出声响,“一路走来我们的今天都是拿命换的,拼杀了半辈子,如果换来的是今天这样的结果,那又何必那样拼命。”
阿龙看他越说越激动,扯了一下他胳膊,他甩开阿龙的手,“我就要说,你们不想说吗?”
他又看向刘珏,“小璃安排您成家,自然是为了您好,可现在宁少爷把会所的人当狗一样使唤,他老子更是离谱,现在谁人不知他宁家跟景家是亲家。”
“小姑爷偏爱小璃,不会说什么,可难保长此以往,小姑爷也会烦。”阿任掐了烟,舒口气,“兄弟们偶尔受宁少爷几句气,没什么,可凭什么她宁家的事,要小璃在中间为难。”
“珏哥,你跟小璃是亲兄妹,你们之间的事我们管不了,可别人不行。”
褚宸吼向他,“珏哥有珏哥的忧虑,阿任你别闹了。”
阿任不以为然,回怼他,“阿宸我记得当年珏哥不要小璃的时候,你也站出来说过人话,现在怎么了?”
阿任舔了舔唇角,“这几年兄弟几个也都陆续成家了,都自扫门前雪了。我还记得小璃领证前,重病那一次,她怕自己活不了了,”
阿任说着呼口气,“跟我们几个见面,都多少收了东西吧。凭什么,我就想问问凭什么,凭什么刘珏拿命拼来的会所要让姓宁的在那作威作福,凭什么琉璃拿命换来的幸福,要让姓宁的分杯羹。这都是什么理?”阿任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话说到这了,阿晖也开了口,“珏哥,做兄弟的也想让您好,没别的意思,阿任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说句难听的,您娶了宁家小姐,您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可小璃,景家,这就有点过分了。”
阿金心里明白,刘珏不是不想离婚,也是没办法,怕琉璃对他失望。说来说去这问题还在宁凝儿身上。想必琉璃应该都不清楚宁家的事,刘珏不会说,景熵更不会说。两人就像被困住手脚一样,任人宰割。若不是知道琉璃出国了,今天他们也不会说出来。
“我他妈也没办法。”刘珏低吼,随即又叹口气,“我他妈贱,没管住自…”
“你们别吵了。”宁凝儿打断他们的谈话,她走到餐桌另一头,“我已经回宁家说清楚了,也给景少发了邮件,以后若是宁延振再去会所闹事你们就公事公办。”
宁凝儿微微鞠躬,“对不起,”又看向刘珏,“珏哥,是我处理的太晚了。”
她深舒口气,“从认识你,我说不让你负责,最后又拿小忆托琉璃让你娶了我。”她笑了笑,笑的挺难受,“嫁给你时,你又出了一份补偿,让我划断与宁家的关系,我又没有做到。”
“因为我,让你欠景家一份情,我爸又一直拿着这层关系找景少谈合作,你们也因为这层关系一直受我弟弟的气。是我对不起你,我无话可说。”
宁凝儿释怀的吐口气,又笑了笑,“珏哥,我去国外参加画展,要去半个月,如果…”她抿了抿嘴,“如果你想离婚,”她声音有些颤抖,“等我回来就去离。”
宁凝儿离开后餐厅又陷入沉静,阿金咂下嘴,“这下怎么办。”
“别他妈在这说风凉话。”阿龙夹着烟皱眉看向阿金。
阿金呵笑一声,“我他妈说风凉话,来,你他妈告诉我,珏哥的婚事是小璃安排的,如果离婚,小璃不难过吗?小忆怎么办?”
“说白了,珏哥跟小姑爷都忍着,不就是不想让小璃忧心吗?别说珏哥,就是我们中间任何人,一旦离婚,小璃都会难过,更何况,”
阿金摊摊手,声音低了下去,“小璃现在跟珏哥关系又这么紧张……”
“我也不是说想让珏哥离婚,只是想处理一下这件事情。”阿任说着看向刘珏,“对不起珏哥,是我鲁莽了。”
刘珏扬了扬半边唇角,倒着红酒,“兄弟这么多年了,我都明白。哎,”他叹口气,“我也没办法,怪就怪我他妈混蛋,当年没有听你们的话把小璃接回来。”
几人端起酒杯,喝的酸甜苦辣。
放下杯子,刘珏又开口,“婚我不能离,就像当初我不能不娶一样,我坑小璃一辈子,小璃也坑了我一辈子,很公平。”
“话也不能说,”阿任又开口,“小璃这样安排也是为了您好,兄弟们连她自己都成家了,她也是怕您一个人。宁小姐是她朋友,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优点。”
阿沣淡淡的接了话,“做兄弟的自然偏心了些,毕竟这么多年一起扛着命过来的,多少有些护短。”
刘珏瞟他一眼,两人都懂,阿沣淡淡一笑,又靠向椅子。
——
叶子窝在家打发时间,直到初八营业才知道宁凝儿出国了,知道她这档子事。
叶子也觉得宁家是个烦人的事,以刘珏跟景熵的个性若不是牵扯琉璃,肯定早就撕开脸了。
看琉璃的微博更新,在挪威挺惬意的,看她最新更新的一条,一家四口牵手的背影照。四套中国风图案套装。
景琉璃V:熵璃惜惬,人生美满。可是景惜,若你像爸爸,妈妈会大义灭亲。
没过五分钟,就看到景熵的微博最新一条。
桑桑V:有小猎物,人生美满。配图九宫格,第一张/晨光下琉璃手遮着光,面带微笑仰脸闭眼。
叶子嫣然,放大琉璃的照片,这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幸福,景熵还是老样子,可能永远都是这样了,只爱琉璃一人,别的在他眼中都不是人。
“按尺寸把这张照片挂在外面。”
摄影师眯眼调侃,“老板你是真会做生意。还会省钱。”
叶子扬眉,“不用白不用,独家,别人要挂景少立刻给他发律师函。”
——
刘珏看琉忆时不时的哭着找妈妈,有些头疼。
按下那副照片,那个青涩的少女,心底酸涩,幸福的是陪她从小长大,不幸的是不能陪她一起终老,幸运的是他曾是她最亲的人,不幸的是他是她的亲人。
他知道宁凝儿哪里好,宁凝儿性格开朗活泼,又毫无保留的爱他,就像小时候的琉璃,思想单纯不够成熟,开朗又听话,听话中还带着些叛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还是喜欢女孩,女孩像姑姑,可是有了琉忆便不敢再要女孩,他怕了。
按上照片,扫眼花瓶里的百合花,这株百合格外像那年琉璃捡的那株,他定着百合有些出神,如果回到那个点,他会怎么做?
他还清楚的记得,最初意识到对琉璃的感情超越了兄妹该有的,当时他内心特别恐慌,那是他妹妹呀,他可以爱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唯独不能爱这个女人。
他流连花草原本是想转移下注意力,可在不自觉中竟都是按琉璃的小动作找的。他跟琉璃一样都恨彼此曾经对对方那样好。可琉璃恨他是因为亲情,而他,却是很复杂的感情。
“珏哥。”
“嗯?”他回神有些茫然,看见隔着几步距离的宁凝儿,“回来了。”他语气平淡。
宁凝儿抿了抿嘴,有些拘谨,“你……”
“过来,”刘珏朝她招手,打断她的话。
宁凝儿一步一顿的走到他面前站定。
刘珏看她珉着嘴,眼里憋着泪,他皱了皱眉,又有些跑神。
宁凝儿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漫长,一直听不见他的声音,她先开了口,“珏哥,你想……”
“呵,”刘珏笑声又打断她的话,“宁小姐,凝儿,这一生你何时想出局我都可以放你走,”
宁凝儿不明所以仰头看着他,他淡薄的唇又张阖,“但我这一生,已经被困死在这牢笼中。”
他仰头闭上眼,轻笑,“画地为牢。”
宁凝儿泪夺眶而出,抱住他腰,“我永远不想出局。我想困在你的牢笼中,心甘情愿,愉此一生。”
刘珏闻言,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闭了闭眼,抬手回抱她,很遗憾,很早以前,我的心就追随了她,“若有来世,不要再遇见我。”
“可我…”她声音轻了几分,“想更早的遇见你。”
他有时真觉得自己心硬如石,不管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事,只要不是琉璃做,他都可以无动于衷,“你很好,”因为她觉得你好,可我来世想保护她一辈子。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好。”宁凝儿带着鼻音问他。
他有些不耐烦,“小忆一直闹着找你,我要去趟煌朝,晚上不会回来。”说着便松开手,大步离去。
宁凝儿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扬了扬唇角,——没事,有一辈子时间,这次真的是一辈子时间,他永远不会说离婚,她也永远不会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