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最后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
“我回答你那个问题。”景熵道。
琉璃困惑道:“什么?”
景熵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跟你坐同桌。”
琉璃浅笑,等他继续说。
景熵坐直身子,“开学前,我开车路过,你突然从车里冲出来,我差点撞飞你,本来我很愤怒,但你却比我先叫骂。”
琉璃想起那个晚上,她从帝煌宫出来,褚宸安排人送她,路上两人发生争执,她打开车门冲出去,一辆兰博基尼紧急刹车。
“那你来这里是因为我骂你吗?”琉璃疑惑的问道。
景熵徐徐摇头,“不是,在这看见你完全是巧合。”
琉璃笑的不可思议:这世上的事真是够巧的。
“然后呢?”琉璃问。
“我将你看成我的猎物。”景熵带着诡笑盯着她。
“那为什么又要告诉我?”
“因为不想猎你了,因为没意思。”景熵懒洋洋的说道。
琉璃点头。没再说话。
景熵看着她的侧脸,她非常平静,问:“你不应该暴怒吗?”
琉璃口气淡淡:“我为什么要怒?我从未将你当成朋友,没有动怒的理由。”
景熵笑的轻快,“你是第一个救我的女孩,虽然我并不需要。”
琉璃看他一眼,淡淡一笑,“我这个人就爱管闲事。”
“琉璃玛瑙的琉璃。”他无厘头的呢喃。
琉璃瞪他一眼,“谁他妈给你介绍的。”
景熵挑眉看她。
她莞尔一笑,“虚空无处所,仿佛似琉璃。琉璃。”
琉璃合上书本,整整截截道:“其实我很早便看出你眼底的疯狂。我们能相处是因为我们有着同样孤独的灵魂。”
景熵收起脸上的痞笑,眯了眼。
琉璃勾唇淡笑,“这世间本就是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不是你猎我就是我猎你。我从未把你当成朋友,却也从未想过猎你。”
景熵看着她的随意,淡然,她与自己真的很相似。是的,同样孤独的灵魂。
琉璃无奈的笑了笑,“如果你要换座位,换班,那……”
“我没想过。”景熵打断她的话。
琉璃轻耸下肩“那……”又珉珉嘴。
他看出她的拘谨。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我从未嫌弃过你,只是我并不知道,什么是朋友?”景熵认真的说道。
琉璃抹过一丝惊讶,又笑了笑,似苦笑,“就当我他妈什么都没说。”
顿会,景熵开口:“你教我,做朋友。”
琉璃看他一眼,又看向黑板,眨巴几下眼睛,又看着他,坚定的说:“好,我教你。”
景熵勾唇笑着,从书兜里摸出个粉色棒棒糖给她。
琉璃接过,看着这个棒棒糖。这个粉色的棒棒糖成了她一生的记忆,也成了她致命的伤。
很多年以后,她记起那个隽逸的男孩,跟她说:你教我,做朋友。然后拿出一个粉色棒棒糖。
景熵静静看着她拿着那个棒棒糖发呆。
彼时,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怎么也想不到,他送出手的不是一个棒棒糖,而是自己的……命。
寒假。
琉璃依旧自己置办年货,一人过年,然而,今年却有不同。
跨年夜。
琉璃接到景熵的电话。
“瞌睡虫,在干吗?”
琉璃翻个白眼,“在家数羊。”
“你家有羊?”
琉璃听着那个人略带惊喜的语气,扑哧笑了……
“傻逼,你能不能学学中文说话。”
“尼玛…”甩英文。
琉璃听着他英文骂人,笑的控制不住。
“我邀请你来找我玩。”景熵道。
琉璃停住笑声,俄顷:“好。”
景熵发来他家的位置,琉璃打车过去,跟她想象中一样,大且奢华。
琉璃跟着景家人,进入院内,穿过喷水池,便看见他那辆大牛,自白了一眼,又走几步,听见那人轻佻的声音飘荡……
“你他妈慢死了,老子等着你放烟花。”
琉璃寻声望过去,他穿着白色毛衣,黑色裤子,棉拖鞋,双手插兜,慵懒的倚在门框上,头顶的灯光似给他镀了金身一般。
她大步流星到他跟前,轻瞟他一眼,“冻死你个傻逼。”
辛叔跟身旁佣人闻言呆愣,面露惊恐之色,颤颤替她捏把汗。
然而…
“老子不是出来接你吗?死猎物。”他笑着说,半分也不生气。
这女孩答道:“姐需要你接,傻逼。”
随即,那少年揽着女孩肩膀进了别墅。
女孩叫嚷着:“别他妈搭我肩上,你的胳膊那么重。”
辛叔怔忡:“刚才是真的吗?那女孩叫少爷傻…逼。”
“啊,啊……是……是的吧。”佣人结结巴巴答道。
两人相对在沙发坐下,景熵随意问道:“吃饭没有?”
琉璃耸下肩,随口答:“还真没吃。”
景熵食指点着太阳穴,叫道:“老赵,去准备晚饭。”
赵姨毕恭毕敬道:“是,少爷。”
琉璃轻瞥他一眼,不作声。
或许她已经见惯了琉珏的这副模样。
琉璃随便吃了点,放下筷子。
景熵瞟她一眼,“真不知道你吃这么少,哪来的力气打架。”
琉璃瞥他一眼,“说的你他妈吃的好多似的。”
景熵咂嘴:“啧啧,粗鲁的同桌。”
吃过饭,去三楼天台放烟花,在绽放的绚丽下,少年走到边缘,身体向后躺。
“少爷。”赵景急切大叫。
琉璃回头看他,他闭着双眼,张开双臂,似漂浮在半空中。
她想都没想,跑上前,一把揽住他腰,将他扯回来。
景熵睁开眼睛看着她,唇角勾笑:“干吗?投怀送抱啊!”
琉璃不理会他轻佻的语气,一如初次见他那般。
“你他妈有病!”她略微大了点声音。
景熵不以为然,“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吗?”
琉璃看他满不在乎的神情,漫不经心的语气,一瞬觉得心酸。可能是感同身受,甚至有种他俩共用一个灵魂的错觉。
“反正也没人会在乎,不是吗?”景熵很随意的说道。
琉璃皱眉,闭了闭眼,而后,双手抱住他的腰,声音略带哽咽…
“我会在乎。”
景熵怔怔,低头看着怀中的人,缓缓的抬起手,回抱她。
琉璃想到他那天冒雨去买药,又因为别人说她坏话,他暴怒时的模样,唯一一个去医院看她的人。
即使他当时只是将她当成猎物,可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像他这样,哪怕是给她一丝丝的温暖。
良久……
她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我会在乎。”
四目相对了一分钟,景熵拉起她的双手,随意的笑道:“琉璃,我将命放在你手里,你一松手,我就会死。”
琉璃红着眼眶对视他,然后攥紧拳头,坚定的说:“即使有一天琉璃被斩断双手,这双拳头依然紧握。”
景熵笑的柔和,眼底春意盎然,山明水净,看着她攥紧的拳头,柔声道:“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去爱你。”
琉璃泪一瞬便汹涌淌开,噎噎哽哽道:“好,我教你。”
景熵抬眼看她泪流满面,双手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一边拭,一边低声喃语:“你流泪,我会很难受,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我们是两个人。”
琉璃泪如泉涌,抑制不住,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景熵觉得她的泪温度极高,烧的灼心。泪在她的脸上,温度却在他的心中。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似乎能感受到她的一切。
虽然他并不相信,有种东西叫做——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