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去民政局吧。”
“好。”
“我们要不要先去做财产公证?”
“不用。”
“那你带好户口本,我二十分钟到你楼下。”
“好。”
“打扮漂亮点。”
“我会的。”
放下电话,我去换上一条颜色鲜艳点的裙子,洗了把脸,象往常那样只抹了一层清油,想了想,又抹了层面霜,画了眼线,刷了睫毛,涂了一个深红色的口红,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努力笑了笑。
正准备领着开心出门的陈志芳回头看我一眼,不由得赞一句:“好美。”
“方立时一会儿过来接我,我们去民政局。”我有些扭捏。
开心挣脱陈志芳的手,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妈妈,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你送我去上学吧。”
“一起,我们一起送你去上学好不好?”我拉上了陈志芳的手。
我换上一双正式的高跟鞋,三人一起下楼。
一出楼洞口,开心就叫着飞奔了出去,嘴里叫着:“爸爸,爸爸。”
站在车旁的方立时抱起开心:“宝贝儿,爸爸今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他今天要上学的。”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让孩子一起去吧。”陈志芳在我身后小声说一句。
“对啊,大家都去,都去。”方立时拉开了车门。
陈志芳拉着开心便一头钻进了车子,方立时也上车,关上了车门,独留我站在车外气得直跺脚:“段之诚,你要当逃学的孩子吗?”
“只是幼儿园而已,陆经,别那么较真,上车吧。”方立时按下车窗,轻抚我按在车窗上的胳膊,声音温柔。
“妈妈,求你了,就一次,好不好?”躲在陈志芳怀里的开心,只钻出个头,嘻皮笑脸地求我。
我恨一声,只得踩着高跟鞋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
到了民政局,陈志芳领着开心在大楼外面的小花园里玩,我和方立时进了大厅。
排队,照像,填表,领证。一切手续简单快捷又顺利。
拿到盖着大红章的结婚证,方立时轻轻地拥抱我,我乖顺地回抱他,手被他摸索着握住,从衣兜里掏出个戒指,轻轻戴到我的手指上,说了一句:“艾拉屋油。”
我无法做出回应,说不出“密吐”二字,只得故作害羞,连忙掩面逃跑。
我和他连吻都没吻过一个,就做了夫妻。
但难得的是,我们都心甘情愿,虽然,我还不能确认,我是不是爱他。
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接受了他的帮助,便要满足他的要求。我坚持不做婚前财产公证,并不是天真。我深知我和他都是有教养的文化人,都懂得对方内心的清高。一箪食,一瓢饮已经足够,多了都是负担。我们之间不但有默契,还有相互的信任。
我曾在方立时办公室见过一个女律师,年轻漂亮,气质清新,性格温和,赏心悦目之极,我从她看方立时的眼光里便知道,她是仰慕方立时的,如果方立时愿意,即时可开展一段绮丽恋情。但是方立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始终迟钝应对。人类不是天性贪恋美色的吗?他无视象大白免一样漂亮清纯的年轻女人,而对我这样一个象孤狼似的,野性难驯身世复杂又一身病痛的中年女人孜孜追求,我夫复何求。我把它当成恩惠好了。我有此归宿,已是善终。持此观点的不只是外人,还有我的妹妹小纬。
最高兴的是陈志芳。她悄悄地通知了小纬。小纬一听,就带着大发小星和老妈杀了过来。
一见方立时,小纬端祥半天,只傻笑不止。同样傻笑的还有老妈。老妈端一杯茶给方立时,拉着他坐下拉家常:“你是谁家的孩子?咦,这么帅,叫什么名字?你真的喜欢我们家小经吗?”老妈早就忘了她和方立时不止见过一两次的事实。
方立时回答半天,满头大汗。
小纬把拽拉到阳台:“姐,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方律师不但帅,人也正派,我还曾经暗恋过他呢,没想到这么快竟然被你收了。唉,他现在成姐夫了,我以后还怎么暗恋他啊......”
“那就再换个暗恋对象不就得了。”
“谁象你那么花心。”小纬气得偷拧我。
我疼得直蹦:“你没本事怪我。”
小纬把我按到椅子上:“我是没本事,你有本事,姐,我的超级无敌本事姐,说说经验呗,你是怎么把姐夫骗到手的?”
“骗?!你想听什么经验?”我冲大发努努嘴,“你要是先把大发休了,我就告诉你经验。”
“你这人真讨厌。你一天到晚地换丈夫,我自始至终就大发一个,亏死了,不行,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气死,我这会儿越看大发越烦,我也想换个。”
“要我说,你早就该换了。”
“我好想找个英俊温柔的男人认认真真地谈场恋爱啊,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连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就结婚生孩子了,你知道吗,姐,我现在在外面见到帅气的年轻男人,就恨自己不是个富婆......”老实的小纬也有一颗蠢动的心。
“你去,你去,我给你钱。”我和小纬挤成一团,笑成一团。
正说着,已经长得比我还高,长手长脚的小星扯着开心过来:“妈,弟弟要喝酸奶,我带他下楼去买,你给我十块钱。”
小纬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小星:“照顾好弟弟啊。”
“哎呀,知道了。”小星不耐烦地甩她妈一句,拉着开心,两人嘻嘻哈哈地下楼去了。
小纬看着小星的背影咂摸咂摸嘴:“唉,还是算了,好赖大发是孩子的亲爹,有个亲爹不容易。”
屋里的大发把老妈哄去看电视,他坐去方立时身边,以主人自居殷勤地给方立时让烟,方立时表示不抽,他嘿一声,自己叼一根,点着,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姐夫,你说最近这经济形势是怎么搞的?大家都嚷嚷着没钱,生意不好做,可我看有钱的人还是恁么多,你看我大姨子,就是你老婆,她始终都屹立不倒,还越发地做大做强了,我搞不懂,她全靠能力吗?我看未必......”大发姐夫喊得又自然亲切,只是一惯地喜欢损我。
“每个成功的人,他的成功是偶然也是必然,你姐不只有能力,也不只是运气,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好,意志坚强。从不把困难当作困难。”
“困难就是困难,不是困难是什么?”
“她有这个魔力,她总是会把困难转化为机会......”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喽,要我说,我大姨子就是脸皮厚,做事狠。”
“我家陆经从小就学习好,又聪明又能干,谁也没我家大闺女有本事。”老妈看着电视,头也不回地来一句。
“好好好,你大闺女好,你大闺女有本事,你是有福的老太太。”大发忿忿。
“我是有福气哦。”老妈开心地笑了,又继续看她的电视。
“偏心的老太太。”大发嘟囔一句,转头又跟方立时说:“哥,姐夫,咱们以后就是一条杠的亲人了,你看看有啥项目,能带着老弟我也发发财,也给老弟点机会呗。”
“我就是靠嘴皮子吃碗饭而已,你要求,还不如去求你姐。”
“她呀,你又不是知道,她那张嘴,损起人来,恨不得扒光你的衣服示众,我不敢。”大发说着,与方立时咬了一通耳朵,方立时连连摇头摆手。
“你怎么刚结婚,就成妻管炎了。”大发气得把烟按灭,坐去沙发另一头喝茶。
我得意地笑着走开,心里美滋滋地去厨房帮陈志芳端菜。看来,我在方立时心里的形象和地位已经无人能撼动了。
段福平和小月在饭菜都上桌的时候,相跟着准时踏进家门。
段福平进卫生间洗手,我追进去:“小平,我结婚了,我和方立时领证了。”
“嗯,好。”段福平洗了手,又捧水洗脸。
“我又结婚了,你不恭喜我?”我心里对段福平一直是亏欠的。当年他对我示爱被我拒绝,又被告知是姐弟,我与老谢同居生子,再到后来的申无为,我一直在不停地在他面前做妖,打破他对女人真善美的认知。他现在对感情之事避之如蛇蝎,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恭喜。”段福平仍旧语气平淡。
“小平......”
“姐,麻烦你出去,我憋着一泡尿,快尿裤子了。”段福平擦干手,连推带搡地把我关到卫生间的门外。
小月神秘兮兮地捧着一个盒子过来:“姐,平哥给你买的结婚礼物,快打开看看。”
“我看看。”小纬已经拿了把剪刀过来,替我拆开了用精美的棉纸包得外盒。
“哗,是个玉镯,好通透的玉,来,姐,戴上试试。”我都没看到盒子里是什么,手已经被几个人抓过去。
“使劲,使劲,悠着点,悠着点,抹点润肤霜......”我只看着几个人的后脑勺,手被几个人又捏又拽,根本看不到我的结婚礼物,我几次想拨开挡着我的小纬,却不得要领。
终于,我只觉手腕一凉,我的手和手腕上亮晶晶的镯子送到了我面前。方立时也伸过头来,拉着我的手端祥:“很美。”
“姐,姐夫,祝你们幸福。”从卫生间出来的段福平,手抄到裤兜里,带着捉弄的眼神,潇洒地看着我,手一伸,把我搂过去,“姐,恭喜。”
我仰头看着段福平,眼眶湿润地冲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