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也没吃,就匆匆赶到办公室。
下面的人不停有人来给我汇报,赵总一直坐在我办公室,他已经约了各个银行的领导见面,关于拿不准的细节,不停地跟我商讨。可我如坐针毡。
我一屁股的刺还在肉里,往椅子上一坐就一上午,可不就是如坐针毡。我不停地借口喝水站起来,可小黄也太过细心,总是及时地把茶给我泡好端过来,我只得一次次咬着牙坐下。
我一边故作深沉地回答赵总的问题,一边苦思怎么样不去医院,又能把屁股里的刺挑出来。我实在不想跑到医院去排队、挂号、验血,宽衣解带任由自己的屁股大白于外人眼里,那还不得把人笑死。我一拍桌子,赵总吓了一跳。
“我突然想起来了,中行的刘行长我认识,我这就去给你先找个引路的,你等我电话。”我拿起包就走。
我打电话给二姐,听二姐的声音象是刚起床。
“你在哪儿?”我上来就问。
“家啊。”
“我去找你,中午让你家保母给我做点好吃的。”
二姐还在那头嘟囔,我已经挂了电话。
在等电梯时,我听见公司里两个小姑娘在小声议论。
“你今天见方正律师的方律师没?”
“见了,你是说他脸上伤,嘻嘻,真象熊猫,他还一本正经的......”
“他说他是摔倒磕的,谁信......”
我捂着屁股憋到内伤。
我尽量绷着身体,将车开到二姐家。准确地说,是她和王胖子的家。从XZ回来,二姐就从她父母的部队大院搬去了王胖子的房子。二姐搬家那天,王胖子借着由头拎了四色礼拜见了岳父岳母,算是提亲。二姐她妈为二姐未婚先孕的事已经急疯了,见着王胖子死拉不放,什么条件也不讲,硬是逼着二姐他哥开车带着二姐和王胖子在民政局下班之前,让两人把结婚证领了。二姐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王夫人。
一进二姐家,我把包一扔就问:“你家有针没?”
“针?”二姐捧着肚子一脸迷惑。
“就是缝衣针,粉刺针,只要是针就行。”
“有,有。”她家保姆春嫂去她屋里拿了一枚带着线的缝衣针出来。
外面的阳光正好,我拉了把椅子,往窗下一放,扯掉下衣。
“娘啊,这是干嘛......”春嫂吓得一捂脸,躲进了厨房。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往椅子上一趴,冲傻在当地的二姐说:“老二,快来,帮我把刺挑出来,疼死我了......”
二姐踅过来:“咋了这是?”
“屁股上被扎了一屁股仙人掌的刺,疼死了......”我给二姐讲了头天晚上的经历。
二姐笑得捂着肚子直叫唤,手里的针也掉了几回。
二姐笑是笑,挑得却很仔细。春嫂从厨房探出头来几回,都被我喊着缩回去。这样的画风,任是哪个人看了,都会笑出尿来。我是为她好。我也害怕二姐再笑,下手更狠。
好不容易挑完,二姐用针拨拉着盘子里带血的刺,足足数了二十个还多。
我穿上衣服,终于舒坦了。把椅子拉到餐桌旁,大喇喇坐下叫:“春嫂,饭好了没,我饿了。”
春嫂把炒好的菜和米饭一一端出来放到桌子上,低着头,也不敢看我。
我问春嫂:“春嫂,你是不是怕我?”
“不是,”春嫂仍低着头,“我觉得你特别象一个人......”
二姐过来:“她是不是特别象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
“神经病才一进门就脱裤子,让人给她挑屁股上的刺嘛。”
我追着问春嫂:“我象谁?她姓什么?”
春嫂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夫家姓朱,人很利索,就是命不好......”
“春嫂,再跟我盛碗汤。”
春嫂端着碗进了厨房,二姐给我夹菜:“别听春嫂瞎说,什么命好不好的,我看你最命好,现在飞上枝头成凤凰了呢。”
“她只是说象,又没说是,我又不姓朱。”说完,我又冲二姐献媚地一笑。我来找她,让她给我挑刺只是其中一个原由,更重要的事情我还没说,我也殷勤地替她挟了菜,一边吃一边说:“听说你嫂子当上分行的行长了?”
“是啊。”
“你帮我给她打个电话,我们有合作想找她谈谈。”
“行啊,是以你个人的名义还是公司的名义?”二姐最是聪明。
“公司。”
“行啊,你们什么时候去找她?”
“当然是越快越好,你帮我约个时间。”
“嗯。”二姐连问也不问,拿过手机,一边吃一边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多年养成的习惯,我吃饭很快。二姐一通亲情问候加简单介绍,我已经放下了筷子。
“明天你派人去找她吧,上午她开完会大概十点,十点半去她办公室。”
“好咧,你接着吃,我该走了。”既然目的达到,我也无意再耽搁。
“你个短把鬼,肉不疼了,饭也吃饱了,马上就说走,讨厌,你也不多陪人家一会儿。”
“我下午忙。”
“全天下就你忙。”
“这样,这个周末我来陪你好不好,我陪你一天。”
“周末坚哥回来,不用你陪,你来了也多余,还得吃我们家粮食。”
“我知道了,我就是个填空的,我明天晚上来陪你,行了吧。”
我拎起包,在二姐没空出手来拿东西扔我之前,连忙穿鞋走人。
下得楼来,暖暖的风吹在身上,骨头都软了。我强忍着困意上车,开到公司,给赵总交待了一番,叫小黄:“给我再来杯咖啡。”
一大杯咖啡灌下去,我和张总去了会议室。
每个月的销售会议,当年我不知参加过多少回,如今再以另外一个身份坐在会议桌上,我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做销售的人,都是人精,会拍桌子骂娘语言丰富,会顺坡下驴自找台阶,又会互相挤兑互相吹捧,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比那些天天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各种行政人员要有意思得多。
尽管我坐在了主位,几个和我一起战斗过的同事仍不忘对我进行全方位的调侃。
“陆总,听说你又结婚了?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们......”
“老唐伤心了,他暗恋陆总恁多年,好不容易去了一个,竟然又来一个,他始终也没机会,哈哈哈。”
“当年你请陆总吃饭,被她一顿羞辱,你忘了啦,你什么居心谁人不知?”
“老胡,我跟你说,你们今年肯定干不过我,东汇的项目我已经拿到了,你们呢?”
张总咳嗽两声,大家才终于安静,一本正经地开始做汇报。
终于听完汇报,小黄进来,在我耳边低语:“有个姓陈的女士找你。”
“姓陈?”
张总冲我挥手。我看会议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就随着小黄出了会议室。
在会客室,一个女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我,脸上露出一种似哭非笑的神情。
“你是......”
“我是陈志芳。”
“啊,是你。”我上前一步。
陈志芳也上前一步,两人的手紧紧地握住,百感交集,都湿了眼眶。
当年的两个女人,两个在逃杀人犯想在寺庙里寻求庇护的女人,短短几天,同居一室,各怀心事,几乎没有交谈,一分别就是几年的两个女人,如今再相见,却有如重生。那样的一段缘,却比多少认识了一辈子的人还要亲切。
“妹妹,咱们又见面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女人,咱俩,算是同病相怜,缘份,不然,为啥就让咱俩在那个时候遇上了呢。”
“是啊,我一直想找到你,好好谢谢你,但是方律师说你在外地,这一晃就就是两年。”
小黄端着茶进来,我和陈志芳才松开手,分坐到椅子上。
“听方律师说你有了孩子。”
“嗯。”
“多大了?”
“才几个月。”
“要孩子太晚啦,我比你才大几岁,孩子都大毕业了呢。”
“我也没想到,我这一辈子,还会再有孩子,他叫开心,现在和他爸还在深圳,一个月之后才能过来,到时,我想......”
“我可以帮你照顾他,我会象照顾亲生孩子一样照顾他。”
“那我要谢谢你。”
“谢什么,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
“那咱俩以后谁都不要再提谢字。”
“好的。”两人会心一笑。
电话不停地有人打进来,杨志芳识趣地起身:“我走了,我等你电话。”
我接着电话,示意小黄把她送走,进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