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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锦衣夜夜行 丰芝 3902 2024-07-11 20:11

  我带着段福平和开心开车去了云南。

  我们先是从成都去了泸沽湖,又从泸沽湖去了丽江。

  对我这种曾经的工作狂,对美景的感受力迟钝又无趣。但带着开心,从孩子的眼睛里看出去,每一处险峰,每一片云朵,每一泊湖水,每棵花草都是一个天斧神工的完美世界。

  因为有开心,我从未如此开心过。

  到了丽江,段福平去停车,我按他的指引,先行带开心去了他的那个在古城边上的客栈。

  一条小巷里都是客栈,各有各的特点。门口的花是必不可少的,有雏菊,有格桑,在阳光下开得招摇无惧,热烈灿烂。有的门口还拴着一条大狗,品种纯正,慵懒地卧在阳光下,有人经过也懒得抬头,把自己卧成了一个装饰,一道风景,一种情调。我站在了那个用大木牌子刻着“路过”的客栈前。

  带有纳西族特色的古院落,门口一弯清泉流过,沿墙摆了两大段枯木挖成的花坛,花开得正艳,爬藤植物爬满门楼,一段青石板当做小桥伸进院子,地面青石铺就,被人踩得油光发亮。

  院子里就更美了,满院子的花草,花香扑鼻,整块的木头做成的长条桌案放在一角,摆上茶具,随时可坐下泡茶。院子里最吸引开心的是那个小秋千,他三两步跑过去,坐上叫我:“妈妈,妈妈,来推我荡秋千。”

  有个女孩在院子里浇花,看我和开心进来,只抬头笑笑,也不答话,便闲云野鹤般继续静静浇花。这个女孩应该就是段福平请的纳西族管家。她,好象姓和来着。

  不是有客人上门,服务生要热情上前招待的吗?怎么客人来了也没个表示呢?我有些不悦。一边推着开心荡秋千,一边问女孩:“咱们的客房多少钱?”

  “要住大床房,还是双人间?”

  “大床房多少钱,双人间多少钱?”

  “大床房没有,只有双人间。”这不是废话嘛。

  我更不悦,按捺着又问:“双人间多少钱?”

  “258。”

  “能便宜点不?”

  “不能。”说着,拎起水壶进了旁边那间下半部分是石头磊起,上半部分用纯木搭就的大客厅。

  开心跟着女孩跑进了那间大客厅,我只得也跟着进去。二三十平的大客厅一整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书,窗下一台电脑,是登记处。对面两张大木头桌子长条木椅,供客人上网休息,另一角又一张大木头桌子,放着茶具,桌子旁边放着两个用带着树皮的原木做成的架子,摆满了各种普洱茶饼茶砖。

  我站在书架前,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大都是一些游记,和最热门的言情和推理小说,我放下那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又转到放普洱茶的架子前问正擦拭桌子的女孩:“这些茶卖吗?”

  “不卖。”

  “不卖?”

  “这些茶都是老板收藏的老茶,只供客人品尝。”说着,她放下抹布,又扭身出去了。

  如果我的头上能冒火,我此时就是一根烧燃的火柴头。这些是老茶,不卖,只供人喝?我虽对喝茶不讲究,但也对茶懂一些,这些所谓的易武、铁饼价值都不菲,就这样摆在这里,供人随便喝的话,房钱够一泡茶的钱吗?象我这种只问价钱也不打算住店的人,任由我呆在这里,所有的门都开着,也不怕丢?段福平是怎么找的人,找这样一个脾气又臭又硬的本地人当管家,一言不合就把客人当咸鱼晒,这是做生意吗?

  开心在客厅里爬上爬上玩了一圈,从窗户里看到院子里的猫,又跑了出去逗猫玩。我怕他不知轻重,再被猫咬伤,也连忙跟了出去。

  我站在院子里,一边紧盯开心不让他去追被他吓跑的猫,一边仰头数了数客房。L式的两栋上下两层楼,各六间房,加起来也就十二间房,一间二百多,即使住满,一天也就两千多块钱,刨去租金,人工工资,运营费用......这哪里挣得了钱?如果是淡季,那岂不是要赔钱?

  有客人回来,是一对打扮入时的情侣。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穿过院子,上楼,却不进房间,在走廊的小桌旁,一人一把椅子盘腿而坐,扬声唤:“和,和,中午有饭没?”

  “有,做了米饭。”

  “我要吃腊肠,炒些腊肠吃啊。”

  “材料现成的,要吃你自己去做啊。”那个纳西族的姑娘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

  我又开始盘算,客栈还管饭吗?算不算饭钱?多少饭钱?自己做又怎么算?

  段福平扛着行李进来,叫:“小和,和。”

  “平哥,你回来了?”小和闻声而出,这次,人出现得倒是快。

  段福平看我还在院子里站着,面色不善,连忙放下行李,对小和说:“这个是我姐姐,那个是我外甥,你把我的房间收拾一下让她们住,我去住客房。”

  小和闻言,这才正面打量我两眼,仍屌屌地对我笑一下,叫了一声:“姐,跟我来。”

  段福平倒是会享受。屋里一张大大的榻榻米,放着一张床垫,屋角放着一把吉它,一个非洲鼓,一个小书架,一张原木书桌,一个衣柜,简单干净,从有阳光从开着的窗户照进来,清风徐徐,鸟鸣清脆。

  别看小和脾气臭,做的饭倒好吃。一个炒腊肠,一个炒菌子,一个炒青菜,一碗红烧肉,还有一盆鸡蛋汤,里面飘着的东西不是西红柿,却是红的黄的喝着虽有些涩涩的味道,却又清香无比。

  我问段福平,段福平笑了:“这个是石榴花。”

  “石榴花还能做菜?”

  “你要是春天来,小和做的炒茉莉花,更是美味呢。”

  对面端碗大嚼的那对情侣毫不客气地风卷残云,段福平坐在一角,只略略动了几下筷子,便没有菜吃,只好舀了碗汤,吃汤泡饭。

  吃完饭,段福平抱着开心随我进了房间:“姐,你睡会儿吧。”

  我毫不领情,向他伸手说:“你这几年做生意的账目呢,拿来我看。”

  段福平把开心放地下,听话地下楼去,半天上来,手里抱着他的笔记本,打开递给我。

  我扔给开心一本书:“儿子,看书。”

  段福平却说:“开心,我去后院做木工,你去不去?”

  “去,我去。”开心把书一扔,鞋也不穿就往外跑。

  段福平嘿嘿笑着,拿起开心的鞋,踩着楼梯下去了。

  一连两天,我除了吃饭,没有下楼。我仔细查看了段福平的账目,又打开了他写的小说,逐字逐句地从头看到了尾。

  看完已是夜里十点,我站在窗口看段福平仍在和几个从欧洲来的洋鬼子在院子里喝啤酒,一边高声碰杯,一边用英语叽哩咕噜地高声交谈。夜光下的段福平,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木讷温吞的大男孩,他耸肩抬手,谈笑间挥洒自如,别有一番神采和风度。

  我不忍打扰他的兴致,在屋里困兽般转了几圈,还是趴在窗口冲段福平喊:“杰克,come here,br /lease。”

  其中一个洋鬼子冲我吹了一声口哨,用生硬的普通话叫:“哦,美女,喝酒,喝酒嗨皮。”

  段福平笑骂一句,从几个东倒西歪的人中站起,避开几条大长腿,踩着楼梯咯吱咯吱地上得楼来。我让他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平的语气说:“弟弟,你这些年赔了好多钱啊。”

  段福平酒量差,一张原本已经因酒精变得黑红的脸更加红:“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过,我卖茶叶还是挣了点钱的。”

  “你进价一百五,卖二百,刨去包装费、运费,利润薄得可怜,生意不是这样做的。”

  “我现在是创品牌阶段,价格太高......”

  我冲他摆手:“你的小说我也看了,很认真地看了。”

  一提小说,段福平的眼睛亮了,巴巴地看着我,眼含期待。

  “我只能实话实说,现在网络上的不良信息已经够多,我觉得你没必要再去制造文字垃圾了。”

  段福平的脸一下子变得灰败,把头埋进手里:“姐......”

  “我的好弟弟,我倒是看你拍的照片了,拍得很好,取景的角度、用光......都非常好。”

  “真的?”

  “真的,不过......”

  “我知道,你会有转折的。”

  “我给你几个建议:客栈不要再开了,小说不要再写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摄影,你需要去学习深造......不过,原谅我又说’不过‘,艺术来源于生活,没有生活积淀的艺术,都是浮华而浅薄的,我知道,生活和艺术是矛盾的,生活中的烦琐和金铢必较会磨灭你最初的理想和灵感,但艺术又来源于生活......没有对生活深刻的认识,你写出的文字怎么会有深度......你想想,你现在的优渥生活是怎么来的?是爱你的亲人们用血汗换来的。你是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了......”

  “你还没说你的建议。”

  “给你两条路,一,去国外继续深造......”

  “我不去,我不能再花你的钱。”

  “二,客栈交给我,你回去帮我打理生意。我以前总想替你承担,给你最好的,但我发现这样不行......”

  “姐,别说了,我回去。”

  “明天就走。”

  “好。”

  我看一眼床上酣睡的开心,对段福平说:“你是男人,总要长大......”

  段福平已经抱着他的电脑咚咚地下楼去了。

  那几个精力旺盛的洋鬼子不知闹到何时才去睡的。我早上起床,下楼,看着院子里一片狼籍,酒瓶子和烟头扔了一地,正准备收拾,小和红着眼从门外进来,从我手里夺过了条帚:“平哥已经走了,他说,以后,我要听你的,你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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