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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锦衣夜夜行 丰芝 4667 2024-07-11 20:11

  高原上的城市,在内地只能算是个镇。低矮的楼房,破旧的街道,鲜有行人,只有狂风呼啸,雪花乱飘,车辙向镇里延伸。

  二姐坚持要找一家能洗澡的宾馆。她说她的头再不洗,她会发疯。

  进入主街,我让三个男人去找宾馆,我带大姐二姐去路边的小门诊吸氧。

  我看楼上就有宾馆,上去看一眼,虽然不能洗澡,厕所也是公用的,床单倒干净,索性先开了两间房,安顿大姐二姐。一看见床,二姐象看见了亲人,抱着她的氧气袋直接扑倒,也不嚷要洗澡洗头了。替她们盖好被子,打开电热毯,一人一杯水放床头,我又一步三喘地迈着太空步下楼去等。

  手边没有手机,我已经没有了用手机联系的习惯,而且,我发现,我不但没有王胖子和王瘦子的电话,我和段福平一路同行了这几天,也同样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除了名字,我对他也一无所知。

  我坐在楼下的台阶上,象个傻狗一样,大张着嘴,被高原的风雪吹成了化石,才见三个男人剃着牙下了车,手里拎着一些吃食。

  段福平一边把吃的往我手里塞,一边汇报:“我们吃饭给你们带回来了些,那边有家宾馆可以洗澡,王哥嫌太贵......”

  “我们已经住下了,你们......”我指指身后的宾馆。

  “那就也住这里。”王胖子和王瘦子一句废话也无,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上楼去了。

  刚刚办完住宿的几个货车司机和两个驴友拿着钥匙在搬他们的行李,我们挤过去。

  宾馆前台拎出一把钥匙:“只剩一间房了。”

  我想也没想:“我开了两间,我那间还有一张床,蛋二和我住吧。”

  “蛋二?”王瘦子挠头。

  “她起的,我是蛋二,你是蛋一。”王胖子一脸平静地回答王瘦子。

  王瘦子一副欲哭的表情。

  “不行,你不能和他一间房,我瘦,我和蛋一哥挤挤,我们三个住一间就行。”段福平急了。

  我的目光凌厉地看一眼段福平,他下意识地闭嘴。

  “蛋一......”王瘦子被段福平叫蛋一,气得喃喃自语,脸已经快变形。

  我上前拉王胖子:“走吧,咱们一起睡。”

  王胖子动作敏捷地闪开,我拉了空。

  我指挥段福平:“走,你和我去车上把大姐二姐还有我的背包拿上来。”

  段福平气哼哼地和我一起下楼。

  在车上,我掏出王胖子的手机递给段福平:“帮我打开。”

  “没有辅助工具我怎么打开?我又不是神仙。”

  “你说你能。”

  “我是能,但现在不能。”

  我瞪他一眼,懒得理会他的恼怒情绪,背上背包就走。看来,我还是英明的,多年职场历练,做事从不敢只倚重一个人,多个备选方案就多条活路。这也是我今晚要和王胖子同屋睡的原因,破不了密码,只能用指纹了。

  被风裹着呼啸而来的雪花扑打在脸上,刀割一般。我迈着腿想往前走,却一直是在后退。只觉身子一轻,身上的背包被段福平抢了去,他又在后面推着我走:“莎莎,你不能和蛋二哥住一个房间,咱们和他萍水相逢,并不了解,谁知道他是啥人?”

  “啊,我忘了告诉你,我和他之前就认识,我们并不是偶然遇上的,我和他有重要的事情商量,你又不能帮我把手机打开,我只能找他,再说,这是高原,高原,喘口气都难,你想啥呢,大哥。”

  “真的?怪道,我说他们怎么会把我当小偷打......你们去LS不是旅游?”

  “当然......是了。”

  身后的段福平呼吸沉重,我的解释显然说服了他,但他仍旧不放弃:“那藏民......”

  一阵夹着雪的寒风刮过,段福平终于闭上了嘴。

  他们带回来的饭已经冻成一坨,和屎一样。大姐二姐根本没有胃口吃,我也不想吃,只喝了杯水,略作洗漱,只脱掉外衣便爬上床,邻床的王胖子已经轻声打上呼了。

  床单看着干净,但是人一躺上,枕头上的脑油味,被窝里的脚臭味还是很冲,我将身体缩成一团,静等王胖子再睡得沉一点。

  王胖子的呼噜声渐渐变得越来越有节奏,越来越响,我翻身下床,从兜里掏出手机,借着微光去他被窝里摸他的手。

  “你干嘛。”王胖子的呼噜声嘎然停止。

  我连忙把手背到后面:“我,我,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王胖子翻了个身,又睡去。

  我站着没动,想进自己的被窝又甘心,正犹豫,只听王胖子苦恼地开口:“我开了一天的车,很累,你想把你当生日礼物送给我吗?我现在不需要。”

  “我,我冷。”

  “你想跟我睡?”语气是戏虐的。

  我一咬牙:“嗯。”

  王胖子哗地掀开被子,侧身往边上挪了挪:“进来。”

  我再一咬牙,跳上了床。

  被子小,床窄,两人调整半天,也找不到一个能将两人都盖严实的姿势,我把他的一只胳膊放平:“你侧身,搂着我。”

  王胖子听话地侧过来,伸出胳膊让我枕着,我又摸到他另一只放在他自己腿侧的手,拉过来放到我怀里。好了,两只手都在我的可控范围内了。

  黑暗中,王胖子轻笑了一下:“女人,你这是要入虎穴。”

  “不怕,只要你不怕缺氧,喘死在这该死的高原。”我躺在他圈好的身侧,又暖又软,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肚皮,又把冰凉的脚放到他的腿上。

  “你不要挑逗我,我是正常男人,唔,你把我当你的暖脚壶......”

  说是这样说,王胖子的手却很君子,一直半握,象个大布娃娃,任由我摆布,却并未有任何动作。

  “你的头发真难闻。”下巴抵着我的头的王胖子嫌弃地说一句,马上又开始打呼。

  这真是屎克郎趴煤堆,他嫌我难闻,可他身上更难闻他自己闻不到而已。我猜,他最少三天没洗澡,身上一股牲口味,很刺鼻,我打了个喷嚏。

  沉重的呼噜声就在耳边,一声高一声低,还带吹气,权当是警铃吧,反正我今晚不达目的,是不会睡觉的。

  脖子下面的那只右手是五指松开的,我摸摸他的手,抓住他的拇指,拿着手机去按,反复试了几次,手机没有反应。那么,是左手了。我往被窝里缩了缩,又握住怀里的左手。他的左手下意识地紧握着,我轻轻把拇指掰开,还没挨到手机,王胖子的手一缩,放到了我的大腿上,下意识地捏了两下,嘴里咕弄:“还挺结实。”

  我吓得连忙装作吸氧,把身体往外挪了挪,不敢再动。

  我是被憋醒的。使劲在被窝里蹬了蹬腿,睁开眼,外面天光已大亮,床上没有了王胖子。屋里也没有。我怎么会睡着了?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我连忙摸了摸衣兜,妈的,手机也没了。一定是他趁我睡着把手机偷走了,这个死胖子,王八蛋......二!

  我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白茫茫一片,街上空荡无人,只有风在盘旋。

  在内地,此时是最美的季节,秋风吹黄了树叶,偶尔还会再落一阵雨,萧瑟中带着凄美。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老吴去了山上度假,因为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们在满地落叶的山间小路上漫步,在晨曦中醒来,他拥着我,亲吻我,说他爱我,永远......

  曾经深深相爱的两个人,最后以相互怨恨和厌恶终结,并且,最后落得两败俱伤,一死一逃。这一世,我们再也没有机会求得对方的原谅和宽恕。

  眼里的泪水如泉涌般,怎么也流不尽。

  房门一响,段福平推门而进:“醒了?”

  我连忙背对着他擦去眼泪:“怎么不敲门?”

  “敲了,王哥给我留的钥匙,怕你出事,你怎么了,哭了?”

  “没有,没事。”

  段福平带进来的冷风让我直打哆嗦,我打开背包,当着他的面换上羽绒裤,又加了绒衣,披上羽绒服问他:“那俩王八蛋呢?”

  “谁?大姨二姨?”

  “不是。”我看着段福平睁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简直象个笨蛋,气结。我决定以后叫他蛋三。

  段福平终于想明白我问的是谁:“哦,是王哥他们啊,雪太大,他们下去问路去了。”

  我坐到窗前,抱着已经干瘪的氧气袋,忧郁成林黛玉:“还能到LS吗?”

  “能,一定能。”

  “你怎么知道?”

  “因为直觉。”段福平指指自己的胸口。

  大姐和二姐平头整面干净利索地进来,一扫前日的萎靡,两张被饿瘦的小脸散发着幽幽艳光,不但是我,连段福平也看得有点呆。前几日忙着赶路,心情紧张压抑,又加上高反,两人形容枯槁邋遢,但一旦能把气喘匀,便不放弃对美的追求,定要将自己打扮成最美的样子。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小姨,二姨,你们真美。”段福平由衷地赞叹。

  二姐却把他的话当屁,一屁股坐床上,中气十足连声问我:“有吃的没?饿死了。”

  我指指扔在墙角冻成一坨的冷饭:“喏。”

  二姐哗地推开窗户:“哇,雪下得太美了,咱们下去一边赏雪,一边去找吃的吧?一定很浪漫的。”

  “还等什么?走啊,我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大姐推我起来。

  我连忙去洗脸涮牙。拍爽肤水,抹润肤霜、眼霜、BB霜,防晒霜......再涂一个最艳的口红。头发太油,又不能象大姐二姐那样扎起来,只有听从大姐的建议,扣一顶绒帽遮住。

  终于收拾停当,几个人正要出门,王胖子和王瘦子顶着一头的雪花回来了。

  “怎么样?”我问。

  “雪大,路不能走,今天休整吧。”王胖子倒到床上,呻吟一声,揉着他的肩。

  “你的肩膀怎么了?”大姐问。

  “被她压的。”王胖子语气暧昧脸上带笑看向我。

  “啊......”几个人一起张大嘴,把脸都扭过来,我的脸瞬间红了。

  “我......”

  “莎莎,你......”段福平看看我,又看看看王胖子,脸憋得黑红,怒吼一声,猛地扑到床上,将王胖子压到身上,挥拳便打:“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见王胖子一只手握住段福平的拳头,屈腿一蹬,在大姐和二姐的尖叫声中,段福平轰然倒下床去。

  王胖子活动着肩膀,逼近我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退后一步,莫名其妙:“我什么也不没说啊。”

  “莎莎,你别怕,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都看到你在哭了,如果不行,咱们报警。”段福平艰难地一边爬起来,一边又要往王胖子身边凑,被王瘦子轻易又扔到一边。

  一提报警,屋子里五个人都是一脸的警惕:“不能报警。”

  “误会,误会,蛋二没对我怎么样,我刚才哭,是因为,是因为我想起了老吴......”

  “老吴是谁?”

  我抚额:“哦,是,是我的一个叔叔,他刚刚去世,他对我很好,我想他了。”

  “看来,你和你叔叔的感情很好。”王胖子在旁边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她有一个很爱她的叔叔。”大姐的笑容和王胖子一模一样。

  我求助地看向二姐,她傻傻地冲我一呲牙,嘴里冒一句:“我好饿,我要吃饭。”

  王胖子也举手:“我也饿了。”

  这俩人,倒是节奏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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