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装饰温馨的两室一厅,每一处都有某个人的影子。墙上挂的,有丁宁的照片、阮元画的素描;桌上摆的,不是两人的合照,就是丁宁的独照。连杯子、牙刷,都是成双成对的,就像这里原本就有女主人一般。
一个穿着家居服、戴着眼镜,头发乱糟糟,唇角冒出胡须,有些不修边幅的男人,正在电脑前飞快地打字。他正是阮元。
一年前,他把自己与丁宁的故事写成小说,前不久已经完稿。
这部小说最近在网上很火,尤其是很多人知道,这是真实故事改编(他们认为其中的灵异事件,源自阮元为了吸引读者眼球),对此,阮元并没有否认。
不管别人信不信,都没有多大意义。毕竟丁宁已经去世三年,虽然曾经在舞台上闪耀了一年,但不过一颗流星,转瞬就被淹没在人海,只有曾经的朋友和亲人,还会时不时提起她。
此时,有门铃声响。阮元心中疑惑,会是谁呢?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也没有人来拜访了。他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所以,他才会这副模样。
他照了照镜子,这副样子确实不合适见人。昼夜颠倒的生活,一个人的日子,已经让他忘记正常的作息时间。
他还是快速换了身休闲装,才去开门,可是门外并没有人。或许是已经走了吧。阮元准备关门,但是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妈,开门了”。
阮元向电梯间看去,刚好对方也看过来。看到眼前的人,阮元惊呆了。三年了,没想到丁当还会回来找他。
“丁当?”阮元跑过去,拉住丁当,“快进屋。”然后又看了孩子一眼,“这是?”
“宝贝,快叫爸爸。”丁当拉着小姑娘的手,温柔地催促道,“他就是我跟你说的爸爸。”
可是小姑娘看着阮元邋里邋遢的样子,怯生生地躲到丁当的身后,没有开口。但她忽闪着那对大眼睛,偷偷地瞧着他。她还是很好奇,自己的爸爸长什么样子,没想到竟这么难看。
“爸爸?”阮元不可思议地看着丁当,难道那一晚?他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当初他对丁当的侵犯,让自己后悔不已,虽然他隐约记得是丁宁来告别,可事实胜于雄辩,他也愿意用余生照顾丁当。
没想到丁当却一走了之,她并不想因为一次意外,而要求姐夫为自己负责。而且她本能地觉得羞耻,尤其是姐姐才走,她便做出这等事,实在不可饶恕。
“嗯。孩子是你的。她初次见你,可能有些陌生,给她一点时间。”丁当又指了指他的脸,“姐夫,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曾经阳光帅气的男人,变得如此糟蹋自己,丁当还是感到一阵心疼。没想到姐姐的故去,对他的打击这么大。
阮元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先进去,我马上打理一下。”他拉着丁当的行李,率先进了屋,丁当拉着小姑娘的手,随后也跟了进来。
阮元很快刮了胡须,又整理了头发,收拾齐整,才走出洗手间。
“丁当,你这三年去哪里了?”阮元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然后又去逗弄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他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话。
原本正四处张望的孩子,看到阮元说话,反而收起好奇的心思,趴到丁当怀里。
丁当把她抱在膝盖上,才开口回答:“我一直在越城,只是没有来找你们而已。”
孩子坐不住,又挣扎着下地,丁当只好让她自己去玩。
“幸亏有姐姐给我留的钱,过得还不错。”丁当又慈爱地看着孩子,“我给她取名阮忆宁,跟你姓,又是对姐姐的纪念。”
“忆宁。”阮元咂摸着这个名字,眼眶不自觉地又湿润了。只要别人提起阿宁,他都会忍不住心痛。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走不出来。
“丁当,我还是得跟你说声对不起,这几年让你受罪了。”若不是带着对丁当的愧疚,想找到她,给自己赎罪,同时完成阿宁的遗愿,他也不至于活到如今。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也可以选择打胎,但我没有。而且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丁当站起来,走到正在玩电视遥控器的忆宁身旁,把她的身子扳向阮元,“你有没有发现,忆宁的眉眼与姐姐非常相似?”
正好,忆宁抬头,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阮元,浓密的睫毛更衬托眼睛的漂亮。
“是,很像。”无论是眉眼,还是脸型,都与丁宁有七八分相似。看她第一眼时,阮元就注意到了。孩子像姨,也属平常,可再仔细看,活脱脱就是丁宁的缩小版。
“我这次来找你,是看了你的小说,虽然不知是否就是事实,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丁当又坐回沙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你那么爱姐姐,是姐姐的福分,我一点也不怪你们。我想把孩子留给你,给你留个念想。”
听到最后一句,阮元迅速抬头,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丁当,没想到,她竟是打算把孩子留给他照顾。
“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忆宁的衣物和用品。”丁当又走到箱子旁,打开,“这里大部分是夏装,等天冷了,你再给她添置吧。奶粉还有两罐,能吃半个月。以后就吃这个牌子,最好不要换。这里还有她的牙刷、牙膏,牙膏是可以吃的……”
丁当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忆宁看到箱子里琳琅满目,都是自己的东西,嚷着:“牙膏。”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与朝夕相处的妈妈分离。
“丁当,你要去哪里?”阮元忍不住问。
丁当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留下孩子后,她该何去何从。
“我说过,我会照顾你,虽然我无法给你爱情,但可以给你一个家。”阮元再一次强调,“而且孩子不能没有妈妈。你难道舍得丢下忆宁,一走了之吗?”
听闻此话,丁当掩面痛哭起来。看妈妈如此,原本认真玩着牙刷的忆宁,也害怕得大哭起来。妈妈一直是她的依靠,妈妈难过,她自然也难过。
阮元走过去,把忆宁搂在怀里,又揽住丁当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留下来,让我照顾你们,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