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和方蕙站在病房门外，汪静对方蕙说：“我就不进去了，听说你今天要来，杜校长他一直硬撑着没睡。”

　　汪静替方蕙推开病房门，方蕙走进病房里去。

　　她走到病床边，杜明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当他看到来人是方蕙时，脸上显露出一种如同父辈般慈爱的神情来：“来了，坐，方蕙，坐下说话。”方蕙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

　　杜明说：“我让你来这一趟，你是不是觉得很突然？”

　　“杜校长，我本就应该来看望您的，只是听静姐说您手术后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需要用药物让您入睡，我怕影响到您休息，所以想着过一段时间再来看望您。”

　　“你说得我好像一条瞌睡虫似的。”方蕙听了杜明的这句话忍不住微笑起来，从昨天起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不安感消减了大半。

　　杜校长给方蕙的映象一向是严谨有度、不苟言笑的，而且自从她来到学校，杜校长除了安排工作上的事，极少面对面的单独与她说过话，但方蕙还是从汪静的嘴里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有关于杜校长个人的事情。

　　杜明是荆市人，当年他高考考取了坐落在海市的那所全国极负盛名的高等学府，但大学三年级时，因为那场席卷全国的学生运动，他们那一届的学生毕业后全部被打回了原籍，他被分配到了荆市的一所重点高中担任数学组组长。

　　而当年杜明不明原由的并没有服从分配，而是执意申请去到荆市下辖的那个县里的唯一的那所小学当了一名普通的数学老师，几年后老校长退休，杜明就接任了校长的职务，一直担任校长职务直到现在。

　　而汪静则是大学毕业后本打算回到家乡也就是荆市下辖的那个小县城里开办一个种植基地的，她在给小学做绿化工程的时候结识了杜明，对他一见倾心，随后种植基地她转包给了自家亲戚，自己则一心一意地留在学校里当了一名民办教师。

　　这么多年时光流转，人事变换，只有他们俩一直留在这所小学里，坚守着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杜明刚才开玩笑的话语让方蕙生出了一些勇气，她开口问道：“杜校长，您今天让我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也许这个话题是有关于我母亲的？”

　　杜明听到方蕙的问话，脸色微变。

　　方蕙看得出来，杜明正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随即她听到杜明终于问出了一句话：“你的母亲杨敏，她还好吗？”

　　方蕙有些艰难的说道：“我的母亲在我十五岁那年因车祸已经过世了，车祸当时，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在一起，他们是差不多时间一起走的。”

　　杜明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心肺监测仪上的数值显示极不规律起来，方蕙吓得快速站起身来，赶忙按亮了床头的呼救灯，医生很快进入了病房，方蕙被护士带出了病房。

　　病房外不明情况的汪静紧紧地抓住方蕙的胳膊问：“你和他说了什么？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我对杜校长说我的父母去世了。”

　　“你的父母？”

　　“我的母亲就是杨敏。”

　　汪静听到这个名字，呆立在当场。

　　汪静其实是在无意间发现杨敏这个名字的。

　　每年九月份的第二个星期，杜明就会表现得与平日里判若两人起来，在那一个星期里他除了上课之外其余的时间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

　　每年的那几天，汪静从不敢随意去打扰他。

　　有一次，汪静看到杜明的房门虚掩着，而他已经把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两天两夜了。

　　汪静试探着想进屋子里去看看他的状况，刚推开房门汪静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精的味道，汪静知道杜明平时是滴酒不沾的，她进到屋内，看到杜明竟和衣躺在地上熟睡着，身边胡乱的摆放着两只白酒瓶，一只酒瓶里已经空无一物，另一只酒瓶里的酒也快见底了。

　　他的身侧摊开摆放着一本相册，那是她每一次见一那本相册，那本相册也就是他不久前摔倒受伤那晚，他站在凳子上去书架上取下的那本相册。

　　在那本相册上，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名叫杨敏的女子，因为每一张属于她的照片边角上，他都做了详尽的标注：X年X月X日，杨敏拍摄于X地，因何事拍摄。

　　那些字迹汪静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于谁之手。

　　自此汪静就知道在杜明的心里住着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怎样都磨灭不掉了。

　　医生打开病房门走了出来，汪静和方蕙迎上前去，医生说：“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他想请方蕙小姐进去。”

　　方蕙进到病房里，走到床边，杜明的面色看起来比刚才要好一些，只是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中气不足：“刚才吓到你了吧？对不起。”

　　“杜校长，您别这样说。您要是觉得累了就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陪着您。”

　　“不，方蕙，我没事，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母亲已经离世的消息，失态了。有些话我想现在就说与你听，希望你不要怪我唐突。”

　　“杜校长，是有关于我母亲的吗？”

　　“是。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你的外公当年极力反对你的母亲嫁给你的父亲的事。”

　　“是。我外公直到去世都不肯与我和我的妹妹见上一面。”

　　“你还有个妹妹？”

　　“嗯，我们是孪生姐妹。”

　　“你不要太过于苛责你的外公，他之所以会有那样的举动，是因为你的外公在你的母亲刚出生的时候就为她订下了一门娃娃亲，亲家公是你外公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的外公年青时曾经当过兵，他的那位好朋友在一次演习中，为了救你外公的命，被炸弹震聋了一只耳朵，而另一只耳朵也只剩下了不到一成的听力。

　　你外公为了报恩，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那位好朋友最小的儿子。

　　那位好朋友最小的儿子从懂事开始，不明缘由的就打从心底里排斥这桩婚事，他总是找各种理由避免和那个与他订有婚约的小女孩见面，不听不问与她有关的任何事情，极力不与她发生任何的接触。

　　直到初中一年级刚入学的时候，学校安排全年级学生集体军训，而军训的地点就是我们现今的那所县小学的所在地，但当年那里还不是一所小学，那里只是一个县民兵操练场。

　　那个男生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女生，他当时并不知道那个女生就是与他订过娃娃亲的那个女孩，因为他们当时并没有互通姓名。

　　军训结束后，回到学校，分了班，第一天上课时，那个男生惊喜的发现在军训时偶遇的那个女生竟然与他同班，同时他也知道了那个女生的名字，杨敏。

　　你应该早就猜到了我就是那个男孩，我就是那个与你母亲订了娃娃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