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你的什么人 (九)
方芸最终被判定为植物人。
医生说方芸醒过来的几率并非没有,但请病人家属在心理上还是要做好准备,也不要放弃希望,在医学界,植物人苏醒的案例并不在少数。
方芸的孩子是个男孩,目前只能睡在温箱里,在他的肺部发育完全能自主呼吸之前,他都必需依靠呼吸机来帮助他呼吸。
好在小家伙的生命力非常顽强,方蕙每次去看望他的时候,都会在他的身上发现一些虽然只是极小的却能让她感到惊喜的进步。
今天方芸孩子的主治医生第一次允许方蕙穿上无菌防护服进到新生儿重症室,从温箱上的两个圆孔里伸进手去摸一摸他。
方蕙小心翼翼的用小指尖轻轻触了触他那稚嫩的仿若透明的小手,他缓慢的移动着小手指,竟轻轻的握住了方蕙的食指,方蕙当场激动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拼命忍住泪水,屏住呼吸,丝毫不敢动弹,生怕惊动了他。
方蕙望着这个孩子,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只是方芸一直还是老样子,丝毫没有即将苏醒的迹象。
方芸近来常常带给方蕙一种错觉,让方蕙觉得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方芸的头发又长了一些,方蕙一边帮她用温水擦手,一边和她用商量的语气说着下次要不要帮她剪剪头发。
护理医师全医生站在一旁说:“你们姐妹俩长得可真像,这么一看,妹妹竟比姐姐的气色看起来还要好一些呢。”
生下孩子,成为植物人状态后,方芸的外貌和身形竟渐渐恢复成和怀孕前一模一样了。
全医生是院方派来专门照顾方芸的专业护理医师,方蕙微笑着感谢她对方芸的细心照料,并从书包里拿出一盘磁带来递给全医生说:“这盘磁带请您放给她听,这是我妹妹她最喜欢的钢琴曲。
全医生,下午我还有课,就先走了。我妹妹就拜托您了,劳您多费心。”
方蕙离开后,专业护理方芸的罗护士和全医生一起给方芸换床单。
罗护士对全医生说:“这姐妹俩还真有些奇怪,这个病房一天的费用可贵得吓人!除了她的姐姐也没见到别的家属来探望过她,
也看不出她们家里多有钱,况且这一住已经有大半年了吧,照这情形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这个无底洞就得这么一直填下去,不过也没见医院下过什么催款单,难道这家医院的院长是她们的爷爷?这也没听说啊?”
全医生笑起来:“罗护士,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一点吧。”
说完这句话全医生正色说道:“我们医护人员,只管做好我们自己分内的事,其余的事呢也不与我们相关,你说是不是?罗护士?”
听完这句话,罗护士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那是,那是。”
方蕙下午上完课回到寝室,今天下午没课,特意在寝室里等着她的董琴对她说:“今天是火热的星期五,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放松一下?”
“你的山河平时看你看得那么紧,怎么,今天他倒肯放过这个能与你单独相处的大好机会了?”
“他去省外比赛了。下个星期才能回来呢。”
“难怪,我说你平时那么重色轻友,今天怎么肯想到我?”
“哎,方蕙,你这样说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重色轻友了,山河算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分分钟就甩了他。”
“哦!那上次是谁在我面前对我哭哭啼啼的说,要是你爸再反对你们在一起,你就从家里搬出来单过?”
董琴扑过来捂住方蕙的嘴说:“别说了,你不是说你会忘记这件事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你自从这个学期开始,周六周日就没见你在学校里呆过,上个学期你不是还说方芸一个人住在高老师家里,她就够麻烦高老师和于教授的了,你就不去添乱了,可是又不想回到家里一个人过,常呆在学校寝室里的吗?
可这个学期一到周六周日就不见你的人影了,怎么,想通了,去麻烦一下高老师一家也没什么?我说,你去麻烦高老师一家还不如来麻烦我呢!”
方蕙并没有把方芸的现状告诉董琴,只是对董琴说那天晚上方芸流产了,孩子没保住。
毕竟未婚先孕总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方蕙让董琴帮忙保密,董琴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现在听董琴如此说,方蕙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敢麻烦你,上次刚决定去你家,还没出寝室门呢,山河一个电话就把你勾走了。”
正说着,门外有人喊:“董琴,电话。”
方蕙一副“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的表情看向董琴,董琴讪讪的看了一眼方蕙,方蕙对着她挥挥手说:“快去吧,别让你家山河等急了。“见董琴一副要走又不走的扭捏表情,方蕙对董琴说:”快去吧!”
方蕙走出学校大门,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上了一辆五十六路公共汽车,坐到地铁始发站下,乘坐地铁二号线,在市中心花园站下,
她走出地铁站口,沿着人行道又走了十分钟左右,向左拐进了一个高档住宅小区的侧门。
这座小区地处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出了小区步行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就是市区内最高档、最繁华、人气最旺的商业街区,全市所有的大型商厦几乎全都集中在这里。
商业街的周边还遍布着市内的各大知名餐饮场所和娱乐休闲场所,周五的夜晚,街头人潮攒动,熙熙攘攘,各处都汇聚着从这个城市的各个方向涌来渡周末的人群。
但这个小区坐落在一个中型街区花园的深处,走进小区就好像与外界的喧闹隔绝了一般。
天色刚刚暗沉下来,小区里的路灯就已经点亮了。
供业主们步行通往每栋楼之间的步行道是用大小几乎一致,颜色相仿的乳白色鹅卵石铺就的。
步行道的两旁环境清幽静谧,行走其间可路遇小桥流水,湖石亭榭,盆景花圃等景物。
小区里的绿化做得非常好,到处都是繁茂的高大乔木和点缀其间灌木,以及种类繁多的花草。
方蕙在步行道上慢慢的走着,每次回到这里她的心境都很玄妙,对于这里,她的内心既有抗拒,但同时也会暗暗生出些许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