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你的什么人 (二十八)
“从我记事开始,我在电视和报刊上见到我的父亲的次数比见到他的真人的次数还要多。他总是很忙,经常不在国内,就算在国内的那些日子,也常常是我睡着了之后他才回到家,第二天在我还没醒来时他就已经出门去了。
我从小就被告诫不能在人前提及我的父亲的真实姓名,在家里,好在有母亲,还有三个疼爱我的姐姐和从小就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的我的大哥的呵护,所以打小也不觉得没有太多来自于父亲的关爱,对于我来说是多大的缺失。
只是自打我开始上学,有了社交活动后,我才渐渐发现我与其他的小孩子有着很大的不同。
我也想和要好的同学放学后结伴而行,到了家门口互相说声再见;我也想邀请要好的同学到我家一同玩耍,一起做作业;我也想面对面的向同学介绍这位是我的父亲,这位是我的母亲…...
就算是现在,我生病住院了,我也希望能有关心我的人来探望我,而不是像得了‘传染病’一般被”隔离“在这里,不能见人。
这些在旁人眼中稀松平常的事在于我却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我总是在旁人面前保持沉默,或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好在只要是家族能够摆平的那些场面上的事倒用不着我操心,所以我在学校里填的那些表格,提交的各类证明文件,在学校方面从来都只是走走过场。
能遇到像你这样一个可以说真话,坦露真心的朋友,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快活。”
听徐隽说到这里,方蕙对于他的父亲,他的家族也多少猜到了一些,毕竟国内身处高位的徐姓政坛人士也只有那么一位。
“我不是没有反抗过,我曾经不计后果的想要过上一个平凡人的生活,我也曾经天真的以为我的行为只会影响到我自己,而不会祸及他人。
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真是既天真,又大错特错。也许你不记得五年前的那场震惊全国的绑架大案了。”
“那件案子,我记得。那个案子历时一个多月,我记得被绑架的那个男孩子终究是被救回来了。”
“那个被绑架的男孩是杨氏集团董事长唯一的孙子,虽然他最终被解救回来了,但他的余生只能躺在病床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徐隽此时的表情让方蕙看了也不觉心酸,“事实的真像是,我没有听从家人的劝告,与那个男孩关系太亲近了,以至于别有用心的人无法从我这里下手,转而绑架了他。
那些绑架他的人,也许本意并不是想要了他的性命,但在逃亡的过程中出了岔子,最终导致了那场悲剧。而我也因为我的天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一辈子都为这件事情受到良心上的折磨。”
方蕙心知这界世上的事原也难以预料,并不是事事都能被人力所左右。
徐隽沉默了一会儿,说:“耽误了你太长的时间,你可以当作今天什么也没有听到,我只是希望能和你像以前那样相处,和朋友一样。”
方蕙点点头,站起身来对他说:“你好好养伤。还有,那天晚上谢谢你救了我。”
徐隽站起身来对方蕙说:“朋友之间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
今天又是一个周五,方蕙放学后直接从学校回到了公寓,看看时间还早,方蕙想先回公寓歇一会儿,然后再出门去超市买菜。
她回到公寓,放下背包,想着待会儿还要出门,就没有换衣服,只是脱了外套。
她在厨房里等着水烧好后准备泡杯茶,突然听到手机铃音响了,她跑进客厅,从外套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耿桢的名字。
她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的却是瞳的声音:“方蕙小姐,主人让我来接你去机场,你只用带上你的护照和身份证就可以了,其余的物品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请你现在就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来。”
方蕙从电梯间出来一眼就看了泊在专用停车位上的耿桢的车,瞳下了车,替方蕙打开后座车门,方蕙坐进去,瞳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车辆,车子平缓的驶出了小区,向右拐了个弯驶入了主干道,很快就汇入了车流中。
而就在瞳驾驶车辆驶出小区的同时,一辆红色的小轿车驶入了小区地下停车场,车子停在了A26的泊车位上,驾驶室的门被推开,潮希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A26专用电梯前,按亮上行按钮,电梯门打开,她走了进去,电梯门关闭后,电梯上行楼层指示灯闪动起来。
到达机场的停车场,瞳停好车,从车子后备箱里拎出一个大小适中的女用旅行箱来,方蕙跟在瞳的身后,瞳替方蕙办妥了行李托运手续,换好登机牌,在闸口前把登机牌交到方蕙的手里说:“主人自会和你汇合。”
瞳看着方蕙通过了安检闸口,走进候机大厅后,就转身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方蕙在登机口附近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她看了看手中的登机牌,目的地是德国柏林,半小时后她即将登机。
在来机场的路上方蕙并没有问瞳任何问题,她知道如果瞳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自会向她说明,瞳如果不说,那么不管她怎样问,瞳也是不会说出半个字来的。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的行事作风,见怪不怪了,而且她对于这趟未知的行程也生出了些许期待。
空服人员把方蕙带到头等舱靠窗的位置坐下,当空服人员询问方蕙是否需要靠垫或毛毯时,方蕙想着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的行程,点了点头。
直至飞机起飞,她身旁的座位一直是空着的。
方蕙的睡眠本来就浅,而且在交通工具里一向是无法熟睡的。
但飞机飞行平稳,大部分乘客已经入睡,机舱里只有飞机发动机发出的低沉的轰鸣声和机舱内空调吹出的嘶嘶的风声,在这些单调而重复的声响中方蕙也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方蕙感觉飞机开始下降了,不知怎么的她竟睁不开眼睛,朦胧中听到空服人员似乎在广播里向乘客解释,飞机需要在某某机场稍做停留,请乘客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耐心等候,不要解开安全带随意走动,飞机稍后即将起飞之类的通知语。
随后她感觉似乎有人替她整理了一下盖在身上的薄毯,但她的眼皮实在是太重了,她并没有睁眼,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