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喜欢你(三)
袁洁被吓得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冲上前去,一边哭,一边想把他们两个人拉扯开,她拼力地拉扯着,声嘶力竭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
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哪里听得到她的半点声音,自顾自的拳脚相向着。
袁洁见拉不开他们俩,她站起身来,一跺脚,一咬牙,从墙边胡乱找来一根武术课上用的一人高,拇指粗细的木棍,跑回到他俩身边,闭着眼睛朝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个人一阵乱打。
两个人身上同时都挨了棍子,一时间都呆住了,停止了打斗,待反应过来后分别向两边躲闪开去,两人都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袁洁兀自闭着眼睛挥舞着木棍胡乱敲打。
明宸一脸“二章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说:“哎,你在干嘛?你打我也就算了,怎么连耿桢你也打?他一直在帮你哎。”
袁洁听到明宸的话停止了动作,她睁开眼睛,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我真不是故意偷拿班费的,我是真有急用,我,”
她停顿了一下,面有难色的接着说下去:“我爸爸受过刺激,精神上有些问题,前天晚上,他喝多了酒,摔伤了头,被送进了医院急救,
我妈妈早在几年前就带着我弟弟住到了别处,再说她也没有多余的钱来应付这种事情,我就想着用刚收齐的班费先应应急,等过两天街道里低保的钱发下来了我就把钱还回去。可是…...”
袁洁看了一眼明宸接着说:“副班长,其实这件事我已经给卢老师打过电话了,借条我也已经放在了卢老师的办公桌上。”
听到这里,明宸因为窥探了别人心中的隐私闹了老大个不自在,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那你怎么不早说?”
话刚说了一半自己就打住了,他也知道,袁洁明明好几次都想说的,是自己每次都打断了她,是他硬逼着袁洁说不出口的。
捐赠款最后是由耿桢和明宸一人出了一千元先垫付着交给了何老师,他们三个人约定这件事仅限于他们三个人知道就好了。
袁洁很感激两天后当她把钱还给他们两人时,他们两个人都是二话不说就收下了,并没有多余的话,如果当时他们俩说了些什么别的话,她真不知道以后该怎样面对他们了。
只是这两个人脸上同时挂彩的事情,让全校师生当了好久的谈资,他们两人在对待这件事情上倒是默契十足,对谁都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还有就是自从这件事情之后,任谁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当然之前也只是明宸在找耿桢的茬,现在明宸不再事事针对耿桢了,班里有个什么事,虽说明宸不正面回应完全赞同,但也不会和耿桢唱反调了。
至于原因嘛,旁观的人实在闹不清,当事人倒是心知肚明。
明远集团的董事长也就是明宸的爷爷过七十大寿,在自家别墅里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宴会,只邀请了一些关系最密切的亲朋好友和合作伙伴,明宸在来宾中居然看到了代表他父亲出席宴会的耿桢。
耿桢在小书房里看着明宸收集的那些植物标本说:“这些都你自己做的?挺漂亮的。”
“嗯,我小学是在美国读的,这些都是在生物课上自己动手做的,带回国后裱上相框,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吧?”
明宸也拿起一个蕨类植物的叶片标本仔细看了看,又放回原处说:“除了这些,我不喜欢那里的一切。”
“你是怎么回国的?”
“我让自己病得差点死掉。”
看见耿桢挑了挑眉,明宸接着说:“我穿着单衣在屋外的雪地里呆了两三个小时,然后我的家庭医生来了,但他不可能一直看着我,口服药我当着护士的面吃了背地里吐掉,输液的药水全部被吸进了我的床垫里。
嘿嘿,谁会想到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会有这样‘邪恶’的举动。
足足拖了三天,我都以为就算我真的死了我父亲也不会派个人来看上我一眼,可是老天保佑我爸的秘书终于出现了。
他看到我一副真快要死了的样子,知道做不了主,背着我父亲给我母亲打了个电话,我在电话里不死不活的跟我母亲说:‘我就算是死也要回国死。’
我妈听了这话,加上我那垂死的腔调就差没当场晕倒,立马逼着我父亲把我空运回了国。”
“就没再把你送回去?”
“哎呀,我就说我们是同一类人嘛,真是一语中的。
三个月后我又被送出国了,那是因为,哎,你也应该是知道的吧,杨氏集团董事长的孙子被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口气,命总算是捡回来了,但知情的人都心知肚明:就算医学再发达,他只怕是再也无法恢复成正常人了。”
“那接下来?”
“小学毕业后我就再也不愿意呆在国外了,找了个任谁也轻易找不到的地方躲了两个多月,我妈怕了,说宁愿让我回国日夜找人看着我,也不要到时候连尸首也找不到,我就回国了嘛。
我还以为怪咖就我一个,没想到还能在国内碰到你。
你看看,能算进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除了你和我还有谁在我们这个年纪呆在国内的?
有时候细想想你不觉得我们实在是很可悲吗?
学校开家长会,来的永远是秘书,填表时家庭成员栏永远空白,和就读的学校签保密协议,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永远有暗哨,简直就是没有自由,没有人权,没有朋友。
我想其他人应该是受不了这些才出国的吧。放眼国内,能坚持到现在的,算上你我应该超不过十个人去。对了,你是什么原因要呆在国内的呢?”
“我?”
耿桢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弄清楚一些事情。”
明宸有些地方其实很合耿桢的心意,比方说像刚才这种情形,耿桢不想说的事他就绝不多问,自此他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可是昨晚碰到那个女孩的事情,耿桢没有缘由的不想向明宸提起。
只是明宸发现在音乐附中“偶遇”耿桢的机会变多了,耿桢每每说是来找他大伯,明宸也不多想,反正他很开心能经常和好朋友结伴回学校上晚自习。
耿桢有时看着因为“偶遇”自己而兴高采烈的明宸很有些纳闷:这家伙的脑袋看来也不是他一贯表现出来的那般了得嘛!
他记得自己曾经不只一次的跟他提起过,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找大伯耿业的,因为大伯每次见到他永远都只有一个话题:让他重拾钢琴的课业。
他把右手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明宸见他看得那样专注,以为他手上有什么东西,也凑过来,可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半晌他缩回脑袋挠挠脑门说:“你手上有什么啊?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出来呢?哎,不过你的手长得可真标准。”
“什么真标准?”
“我是说你的这双手,不弹钢琴真是可惜了。”
连明宸都没看出什么,那么大概就没什么人能够看出什么来了,可是它在不为人知地轻轻颤动着,无时无刻。
耿桢的唇边掠过一丝苦笑,随即他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拍拍明宸的肩头:“离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去打场羽毛球?”
明宸喜笑颜开的说:“走,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