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你的什么人 (三十)
耿桢一边吃面,一边对方蕙说:“我母亲的画风和你的大不相同吧?”
“你母亲的画?我还没见过你母亲的画作呢。”
“那你在楼上干什么了?呆了那么久才下来,我还以为你在画室里看我母亲的画呢。”
“你母亲的画室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之前,我是不会随意进去的。”
“那你想进去看看吗?”方蕙点点头。
“吃完了面,我陪你进去看看。”
“好。”
画室的正中央放着一张长方型的梨木方桌,上面摆放着好些国画用具,墙角靠窗的地方放着一架木质的画架,上面架着一幅空白的画板,画室四周的墙边堆放着一些空白的画板和数幅已经完成的画作,还有众多半成品的画作,其中大部分都是工笔画和水粉画。
方蕙逐一仔细观赏着,每一幅画的画风都极具个人色彩,而且每一幅画作的右下角都用黑色的勾线笔写着两个花体的英文字母QZ。“那是我母亲名字的首字母,我母亲的名字叫秦姃。”
方蕙听耿桢说出这个名字,不由得心中一动,她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突然她脑中闪过耿桢不告而别时她找到他们最后见面的那间粥铺,从店员的口中她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原来那个店员口中的那个名字竟是耿桢母亲的名字。
耿桢见方蕙有些出神,问道:“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方蕙摇摇头,说:“我没事。你母亲的画风确实与我的大不相同,但我对你母亲的画作有着很深的印象。
我的启蒙老师高云庆教授曾经专门用你母亲的画作给我上过三堂水粉画专题课,我记得高教授是这样评价你母亲的画作的:这位女画家把水粉画的飘逸带入以严谨著称的工笔画中的这种灵动的画风,在与她同时期的知名女画家中也是不可多得的。”
“原来你与我母亲的画还有这样的机缘。”
“只是当时我只识得QZ是一位在国内乃至国际画坛都非常有影响力的中国当代女画家,但于你母亲的本名却无从知晓,更不知道她就是你的母亲。”
“我母亲是在大学时期被学校委派到德国进行短期进修时与我父亲相识的,当时我母亲与我父亲在校园里偶遇,我母亲需要一个人做模特,而我父亲自荐成为了我母亲的模特,我的父亲对我的母亲一见倾心,
但我的母亲当时并不知道我的父亲其实并不是那所艺术学院的学生,他只是因为某个原因应邀去学校与一位校方的高层人物会面,只是因为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些,在母亲的画室外逗留了一小段时间而与母亲偶遇。
母亲说她后来才知道父亲为了她而改期了与那位校方高层人物的会面,和她在画室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而母亲当时当真以为父亲只是与她同校的一名普通学生。
父亲当天因为与那位校方高层人物并非正式会面,所以单从衣着外表上看来确实就和一名样貌出众的在校大学生没有什么两样。
母亲在德国短暂的学业结束后,回到了国内,父亲为了母亲放下在德国的所有事务跟随她回到了国内,大约一年后母亲大学一毕业便随父亲去了德国,两人很快在德国完了婚,两年后生下了我哥哥,再五年后又生下了我。
我母亲的性情比较冷淡,轻易不会表露出大喜大悲的情绪,她与父亲一直相敬如宾,对待长辈恪守孝道,对哥哥和我也尽了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
母亲在世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察出她和父亲之间在感情问题上有什么异样,或许是因为母亲实在是太忙了的缘故,偌大的一个家族,她作为主事夫人,既要操持家务,又要关注一家老小的生活起居,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务全都要经她处理,虽然有佣人们帮衬着,可需要她关注的事务实在是太多了,对外界她还需不定时的陪同父亲出席各种公众场合。
母亲唯一的闲暇时光就是待在画室里,安静的画会儿画。
但即便是这样忙里偷闲的时光,留给她的其实也并不是太多,所以她的一幅画有时从初动笔到最终完成需要花费半年之久,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方蕙看着画室里众多的半成品画作,不禁感叹到:“真是难为你的母亲了。但你的母亲真的是一位天生的画家,她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和造诣是大多数绘画者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我母亲去世前的两三年间,情况有所改变,我大哥订婚后,我的嫂子实际上已经可以自由出入我们家了,她分担了一部分母亲肩上的担子,最让我高兴的是,母亲与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增多了,只要父亲不在德国,母亲就会带上我来这里小住一段时日,那些日子母亲经常在画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母亲也变得喜欢在我面前说起她和父亲的一些往事,父亲有时回德国来,也会先回到这里,与母亲住上一两个晚上,然后再带着我和母亲一同回到耿氏老宅去。
父亲把家族的一半产业陆续转回国内的同时,我与母亲回国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但我有件事情直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我和母亲跟随父亲回到国内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其间父亲也没有短时期内要回去德国的打算,按照惯例我们都是与父亲同时回国或晚于父亲回国,但离开国内回到德国却每次都是与父亲同行的。
但那晚母亲却并没有知会父亲,临时订了当晚的机票,带着我急匆匆地赶往机场,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遭遇了那场车祸,我母亲终是没有活着回到德国。
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我母亲急于返回德国?母亲去世后没有任何人向我提及,我询问过的人之中也没有人知晓。”
提及那段惨痛的过往,耿桢的脸色变得黯然无光。
方蕙劝说道:“这其中的原因只怕也是很难知晓了,你不要想太多,也许假以时日,答案自然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耿桢的手指触在一幅他母亲已经完成的画作上默不作声,方蕙说:“我可以从你母亲的画作里看出,她是一个内心平和,心境豁达的人,必不愿看到你为了她的离世而受困于心这么多年。”
方蕙也知道,这终究是耿桢的一个心结,要想解开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办到的。
方蕙有意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说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逛街的吗,你不会反悔了吧?知道我喜欢画,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然后佯装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好躲懒不用陪我上街了?”
耿桢听了方蕙这话,脸上显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走吧,我也不管你累不累了,定要逛街逛到你向我求饶了为止。”
耿桢和方蕙换好衣服,出了门,缓步走过两个街区,就进入了著名的库丹大道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