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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离开你,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三)

  方蕙知道耿桢早在年初就已经接到了德国亚琛工业大学硕士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赴德国求学,耿桢已经不只一次的明确表示希望方蕙能和他一同前往。

  方蕙也知道只要自己过了语言关,其它的都不是问题,而现在这个问题似乎也不是问题了,她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德福考试的全四分以上的成绩单,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与他同行啊!

  可是她不能。

  和这份成绩单一同寄到的还有一份休学申请书的回函,学校已经批准了她的休学申请。还有一年她就能以全优的成绩毕业,同时拿到学士学位毕业证书,而且学校已经把她列入了留校任教人员名单,甚至国外交换生的名单上也有她的名字,也就是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留校任教,或是出国继续深造。

  但如果她现在申请休学,她很清楚,那就意味着一年后她从学校拿到的学历证明只能是肄(yi)业证书,不要说继续深造,到时就连就业都会成为问题。

  可是校方对于她提出的休学申请也深表理解,极少数几个知情的校领导也都知道方芸的境况,对于方蕙独自承受的来自于经济和精神上的诸多压力都深表同情。

  校方同意尽力保留方蕙的学籍,并承诺如果她将来还想回学到学校复学,校方届时一定会给予她最大的便利。

  对于方蕙的突然离开这件事,董琴是知情人之一,她在方蕙不告而别的一个星期后收了的一封没有寄出地址的短信,信中只有寥寥数语:“我很好,不必挂心。不要找我,我自会联系你。”

  而在数月前,方蕙曾与董琴有过一次详谈,方蕙把方芸的真实情况对董琴合盘托出,并希望董琴能对方芸和她的孩子有所照拂。

  对于方蕙的不辞而别,董琴既感到意外,但回想起方蕙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又了然方蕙的离开并非偶然。

  对于方蕙突然消失的另一个知情人就是高媛阿姨,对于方芸和果果,方蕙能安心托付的人也只有高媛阿姨了,但方蕙也只是对高媛阿姨说她要离开一段时间,至于去哪里,去多久,去做什么,为什么突然间决定离开并没有说明。

  高媛阿姨知道如果没有必须离开的理由,方蕙是绝对不会把方芸和果果托付给她的,所以高媛阿姨一个字也没有多问,只是让方蕙放心,她会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替她好好的照顾他们。

  一个月,方蕙给了自己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她将离开此刻就躺在她身边的这个她挚爱的男人。

  她在黑暗中闭上双眼,双手合十,眼前出现了那尊真身在南海的大慈大悲的菩萨,她在心中默念并虔诚的祝祷:“大慈大悲的菩萨啊,请您保佑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生幸福安康,平安喜乐,无病无痛,万事顺意。在此我谨以我的余生郑重发愿,在我的有生之年我会每年都去供奉您,绝无悔改!”

  耿桢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方蕙的泪涌上眼眶,她在心中默念着:“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离开你。”

  方蕙第一次对他有所要求,所以耿桢并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就答应了她。

  瞳在电话里对耿桢说:“主人,你这个月的行程已经全部延后至下月,只是原订于本月六日由市政府牵头的JB区雁头湾E地块的拍卖会突然提前到了明早十点,并指定参与竞标单位的法人必需持标书亲自到场,否则就算作自动弃权。

  这块地你交待过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手,我知道陀岛由于台风期已经全面停航,复航的时间你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了吗?”

  “这次除了我们,最有可能拿到这块地的应该是隽丰国际吧?”

  “是的,主人。”

  “那就由他们拿去好了,但你一定要保证最终是隽丰国际拿到这块地。”

  “主人,这件事需要知会方蕙小姐的那位徐姓师兄吗?”

  “隽丰国际这次冒险参与竞标只怕就是徐隽的授意,他是隽丰国际的执行董事,只是这次他违背了他们家族不与政府间有生意往来的铁线,只怕他回头不好向他的家族交待。”

  “他应该是知道方蕙小姐的妹妹方芸小姐以前就读的音乐附中就在这块标地之中的缘故才参与竞标的吧?”

  “不管隽丰国际是出于何种目的想要拿到这块地,我要你做的是,要让他们明白这块地不是白拿的,你要让他们清楚的知晓,我耿氏只要想,这块地我们随时都可以拿得回来,还有就是要告知他们,想要开发这块地的其它地段都没有问题,但不要动音乐附中和它周边的一砖一瓦。”

  “是,主人。”

  耿桢准备收线,但瞳在电话那端似乎欲言又止,耿桢在电话里说:“你是想提醒我,这个月我一定要回德国做身体检查?”

  “主人,你的手真的不能再拖了。”

  “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说完耿桢挂断了电话。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五十六分,窗外台风肆虐,伴随着瓢泼大雨,玻璃窗上映着的树影像魔王伸出的利爪,鬼魅的在窗前剧烈地晃动着。

  耿桢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凝视着窗外浓密的雨点被大风夹裹着砸到他眼前的玻璃窗上,又汇聚成无数条雨痕快速的滑落而下的景象,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抓不住似的。

  他明知道方蕙这次让他带她上岛来是出于何种目的,她是想与他做个告别,就像举行一个正式的仪式一般,可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她知道了一切,她觉得这一切都与她有关,这其中也包括:她认定是她的父亲导致了他母亲的死,而由于那场车祸也导致了他的手虽然勉力支撑到现在,但如今再也无法负荷下去的事实,更让她无法承受的是,除了截肢再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但她不知道的是,如果让她背负着这一切一直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他倒宁愿自己从此消失在她的眼前,永不再与她相见。

  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可他下不了决心,他放不下她。

  他曾经侥幸的想过,如果她不知道真像,他当真可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放弃所有,只求能和她在一起。

  但上天似乎并不愿意善待他,既然天意如此让她知道了这一切,那么他也只能随了她的心愿。

  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如她所愿,随她所想。

  窗外伴随着一道划过天际的巨大闪电,一个惊雷似乎就在窗边轰然炸响,耿桢猛然回过神来,他把那只颤抖的右手举到眼前,又一阵无法抑制的剧痛猝不及防地袭来,使他的眉头骤然间收紧。

  睡前他明明吃了足量的止痛药,可还是在睡梦中被痛醒,他害怕自己辗转反侧吵醒了她,于是悄悄起身躲进了书房,结果接到了瞳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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