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是我给自己下的蛊(一)
潮希站在公寓门外竟迟迟不敢按响门铃。
这次她是跟随父母一同回国的,父亲一周后要从国内出发去F国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官方访问,母亲也需同行,但母亲近来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有潮希在身边陪同一起前往,父亲也放心许多。
潮希多少有些失望,她本以为在老宅里能见到耿桢,但阿嬷告诉她耿桢这些天并不住在老宅里。
倒是那两条黑背见到潮希竟如老友重逢般兴高采烈,粘在潮希身边寸步不离。
潮希准备到厨房给母亲端杯水到房中喝药,母亲午睡起来又感觉有些头晕,父亲已经外出了,母亲叮嘱潮希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
潮希走到厨房门外,听到厨房里阿嬷正在和一个人在说话:“阿福,今天是星期五,给小桢带过去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还是你亲自送过去我放心些。”
潮希听到福叔答:“这个自然,我一会儿就去。”
福叔出门来,看到潮希,与她打了声招呼:“大小姐好。”
潮希微笑着向福叔点点头,福叔让在一旁,潮希向厨房里走去。
潮希走进厨房,阿嬷见是她来了,笑着说:“小希快来,中午我看你吃得不多,怕你饿,就做了些你喜欢的紫薯饼,正准备让人送到你房间里去呢。”
“阿嬷,我来倒杯水喝。饼您替我留着,我有点事现在要出门去,一会儿回来再吃。”
潮希驾着车尾随着福叔的车出了门,瞳的车就跟在潮希的车后面,瞳与耿桢正在通话中。
耿桢在电话里对瞳说:“你把方蕙送到机场。”
“那大小姐?”
“不要让她和方蕙碰面。”
潮希明知道不会有人来开门,但她的心里还是抱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她按响了门铃,等了一会儿,又试探着按了一遍,门内如她所料没有任何的动静,她自嘲的笑笑,用门卡刷开门,走了进去。
站在玄关,她脱掉脚上穿的那双黑色坡跟小羊皮靴,双脚踩在那层厚厚的棕色羊毛地垫上,她看到脚边并排放着两双拖鞋,左边的是一双蓝色条纹男用棉布拖鞋,右边的是一双粉色女用家居鞋,她并没有多想,她知道阿嬷会经常来这里替耿桢打点日常起居。
她刚想把脚探进那双男用拖鞋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光脚踩在了木质地板上。
客厅里左手边的位置,靠墙放置着一张宽大的三人座皮质长条沙发,沙发是耿桢喜欢的皮革的本棕色,他还是习惯沙发上什么坐垫、抱枕都不放,沙发的扶手处是他亲自设计的适合躺下休息时临时用作枕头的矮枕状皮质包边样式,在德国的家里,她不止一次的看见他在与这张沙发毫无二致的设计样式的沙发上小憩。
潮希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这张沙发对于女性来说终归是太过于宽大了,就她的身量如果她整个人想要坐进去背靠着沙发靠背,那么她的双脚必然会悬空无法着地。
但潮希同时又发现这张沙发有一半沙发的踏脚处的地面放着一块厚厚的与沙发同色系的硬皮垫,她挪过去把脚踏在硬皮垫上试了试,与她预想中的一样,高度正适合与她相仿身量的女性入坐,这个物件一定是他为阿嬷特意准备的,阿嬷算得上是耿桢最看中的人了。
潮希刚想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突然她看到正对着客厅的阳台上摆放着一排绿色植物,她很有些诧异的站起身来向阳台走过去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走到植物的近前,只见这些植物大都是多肉盆栽,总共有七八盆的样子,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每一盆都被养得叶片饱满、精神十足,一看就知道应该是有人在经常侍弄它们。
以潮希对耿桢的了解,他向来对于这些室内植物是极不耐烦的,潮希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喜欢,他说让它们生活在野外自生自灭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人为的把它们弄到室内来,而且养它们的人又不能保证它们就一定能够存活,所以人类的这种行为对于这些植物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可他现在怎么又肯让这些植物存活在他的视线里了?
潮希关上阳台的门,她走进厨房里,拿了个水杯,想给自己倒杯水喝,但她环视厨房并没有发现饮水机之类的器具,只有一只电水壶。
她不想弄得如此麻烦,况且水烧好后还得等水摊凉些才能喝到嘴里。
她想起耿桢因为身体的原因,从来不喝饮料,但他偶尔会喝MIA这个牌子的矿泉水,她刚才路过饭厅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这个牌子的矿泉水瓶。
她回到饭厅,在玻璃橱柜里找到了成箱的这种品牌的矿泉水,她拿出一瓶来,正准备关上橱柜的门,她的目光扫到了橱柜的另一层,在那里她看到了好几箱不同品牌的果汁,除了整箱的外,还零散的花花绿绿摆了好几排。
潮希有些奇怪的想这些果汁难道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不可能啊!她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耿桢是绝对不会在自己住所里招待什么客人的。
此时一进门就盘旋在她心头的疑虑感越来越大了,她放下矿泉水瓶,快步走进走道,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毫无疑问是耿桢的卧房,这个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与德国家里他的卧房里的摆设大同小异。
站在与耿桢的房间并排的另一个房间的入口处,潮希竟迟迟迈不开步子踏进房间里去,这个房间潮希只看了一眼就很明确的得出了结论,很显然这是一间女性的卧房,而且是一间目前正在使用着的房间。
除了进门左手边那一整面墙的柜子是灰白色系的以外,其它的家具包括床,梳妆台,穿衣镜都是粉色系的,潮希终于跨进了这间卧房的门,房间里若有似无的飘散着一种她完全陌生的,但确定无疑是纯女性用的香水的味道。
她站在窗边,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幅暗粉镶金玫瑰花纹饰窗帘的边角,指甲深深地陷进手掌里,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来。
一年前他并没有知会她一声就回了国,回国后更是掐断了她与国内的一切联系渠道,不让她知晓他在国内的任何境况,但只要他一切安好,她也并不刻意去打听他的具体情况。
但在两个月前,她得知他差点又一次遭遇车祸,心急如焚,可偏偏找不到任何理由回到国内来了解他的近况。
当她得知父亲不久之后将有一次官方访问要携夫人一同出访时,她为了能与母亲同行,不惜背着母亲减少了母亲控制甲状腺功能减退症的药量,终于随父母一同回了国内。
今天她明知道不会在这里遇见他,而且一旦他知道她是假借父亲的名义从福叔手里拿到了这间公寓的门卡,不知道会发怎样的一通脾气,也一定要来这一趟不可。
现在回想起来,她终于明白从她踏进这间公寓的那一刻起,耿桢就是要让她知道,他明知道她会来这一趟,他也不会做任何的掩饰,他就是要把他和另一个女人在这里共同生活的一切毫无遗漏的袒露在她的面前。
他当然知道这比当面让她看见他与那个女人在一起还要让她失望、痛苦,她也知道他就是要让她知难而退,不要再妄图涉足他与那个女人之间的事情。
但他不明白的是:爱他,已经成了她给自己种下的一道蛊,除非她自己肯心甘情愿地服下解药,否则她只能用她自己的方式走下去,哪怕堕入万劫不复,她也绝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