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脚步很近，医疗队支援的时间进入倒计时。苏和与李佳琪也即将接受第二次复查。HIV感染的窗口期一般三个月，如果这次复查正常基本可以除外。但是按标准流程，他们仍然是需要复查至一年的。从江孜宗山古堡回来，两人规划着去珠峰大本营的事。那毫不在意的样子，让旁观者急得跺脚。
房间里，两人正相向而坐。
李佳琪左手持着院长送来的转经轮，右手拿着仓央嘉措的诗集，认真念道：“那一日，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苏和，我怎么觉得很感动。”
苏和正在听《梵唱心经》，右手摇着转经轮，左手将耳机递过去，“我也觉得很感动，不如我们交换。”
苏和听过仓央嘉措的大名，只知道是位传奇人物，却未曾拜读过他的诗词。认真翻读了几页，他惊讶于这个出家人竟能写出这么多饱含深情的诗词。李佳琪听着梵唱心经，不到五分钟，又从苏和手里抢过诗词，将耳机硬塞进苏和的耳朵。
苏和笑话她没有佛缘，却听得李佳琪唉声叹气地问：“要是HIV阳性怎么办？”
苏和望着天花板，如果真的HIV阳性，那么......
“真要有如果，也未尝不是好事。从此，我放下手术刀，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最后，将自己的骨灰埋在佩枯措的湖边，等待重生。再或者，皈依佛门，像这位兄弟一样，写出流芳百世的诗词。”苏和摇动转经轮，脸上依然有对未来的憧憬。
“真要有如果，我陪你，哪怕你出家。”李佳琪说完，戴上耳机。顺时针转动的转经轮，与梵唱和谐地融合为一体。
苏和不知所措，仓央嘉措的诗词，再后来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如果没有遇见程薇，重逢的他们是不是会重新在一起，他不知道。
复查那天，两人抽完血直奔天竺藏宝阁，对结果只字未提。李佳琪选了一串绿松石，与身上的藏族服饰十分搭配，苏和眼前一亮，思念蠢蠢欲动。拿到报告那天，李佳琪抱着苏和哭了。苏和抿着嘴唇，拍着她的背。被她咬破的唇早已恢复如初，可这份情他用尽一生也无法偿还。比起金钱，感情债是最难偿还的，总不能为了还债而勉强在一起。
两人的复查结果，第一时间反馈回原单位。院长还在外地开会，得到消息立即跑到会议室外抽了一根烟。虽然发生暴露的人不是自己，可这件事一直在他脑海里悬了三个月。
医疗队和日喀则医院的的同志欢欣鼓舞地举办了一场小聚会。手捧装满青稞酒的大碗，难得所有人都豪爽地一饮而尽。医疗队组长，唱了一首《卓玛》，引得本院的藏族女同事跳起舞来。苏和被热情的藏族姑娘拉到中央，手足无措。李佳琪低调地坐在一角，悄悄拍下值得定格的画面。这段援藏之旅，在每个人看来都有了特殊的意义。
今晚，庆祝他们二人取得初步胜利，纪念他们援藏的最后时光，还有夕阳西下经幡飘扬的骑行。
......
小雅挺着孕肚，对程薇发来的微信表示看不太懂。“老公，你过来下。”
郑青城在厨房洗碗，听见小雅的呼声立即飞奔至她面前，殷勤地问：“老婆，怎么了？”
小雅将手机放到郑青城面前，“你看这个，薇薇刚刚发给我的，我怀疑她的号被盗了。”
郑青城手上沾满清洁剂泡沫，扭着脖子瞪大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嗯？程薇要生孩子了，谁的孩子？”
小雅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双手撑着腰部，“完了，她的号码肯定被盗了。她跟苏和分手那么久，到现在也没听说她有男朋友，怎么会有孩子。”
郑青城回忆着他们分手的时间，恍然大悟，“肯定是苏和的。他们分手的时间是春节后，就算她预产期在下个月底，那受孕的时间绝对在分手前。”
“预产期怎么算的，我又忘了。”小雅摸着头，头痛自己的记忆力在孕后变得这么差。
郑青城从容地回到厨房，将最后一个盘子清洗干净，放进消毒柜，听见小雅蓦地发出尖叫，“真是疯了，她怎么能独自怀孕，单亲妈妈以后怎么办，她怎么这么傻。”
与程薇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小雅感觉更糟了。程薇的剖宫产手术在半个月后，她担心意外，请律师做了一份遗产继承，小雅则是她指定的遗嘱执行人。现在需由小雅本人同意承担遗嘱执行的义务，所以，她告诉了小雅有关自己怀孕的事。
小雅不是不愿意做遗嘱执行人，而是这份信任突然间变得沉重。“老公，我要不要做医嘱执行人？感觉责任好大。”
“老婆，你想多了，剖宫产不会有事的。程薇她是一个人，考虑的东西会比较多。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告诉……”
“我呸”，小雅皱着眉，捂住郑青城的嘴，“你要敢去告诉他，我跟你没完！苏家人那么欺负她，凭什么要白白送给他们一个孩子。苏和这个大渣男，吃着锅里看着碗里。这个孩子长大了，一定要让他替自己老娘复仇。”
郑青城噗嗤一声，将口中的水喷洒出来，“你电视剧还是小说看多了，这个孩子是程薇选择生下来的，苏和又不知情。复仇，不存在的，苏家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
小雅的脸慢慢阴沉下来，“苏和就是渣男，你同意还是不同意？胳膊肘可别拐错了。”
“老婆的话都是对的。”郑青城殷勤地表示赞同，暗暗为苏和打抱不平。毕竟，程薇是可以在选择生下孩子前，告诉苏和的。如果苏和不愿意，这个孩子即便生下来也不会得到认可，那程薇完全没有必要冒险。
小雅靠着沙发，慢慢闭上眼睛。郑青城拿过毯子，轻轻给她盖上，对即将到来的十月充满期待，栖霞寺的枫叶又要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