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有一篇新闻突然在网上爆火。当地记者赶到医院准备采访当事人,却被告知已出院,且科室拒绝任何采访。
记者和摄影师不解,问道:“你们公微都报道了这件事,为何还不能采访,难道孕妇的病情又出现变化,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小护士怕说错话,坚定地表示:“我们不接受采访。”
记者不愿放过这次机会,毕竟凡是涉及孕妇、新生儿这样的新闻都会成为热点,没有第一时间转发医院的新闻,已是他们的失误。“如果患者不愿接受采访,那你们能提供一下患者电话吗?我们通过电话联系,并不会影响到她本人的生活。女性都会有分娩的经历,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知道羊水栓塞的可怕后果。如果患者本人能分享一点经验或感想,可能会引起更多人警惕,说不定还能帮助到......”
“我们在公微推出文章,只是为了分享羊水栓塞治疗经验,并不涉及患者个人信息。你们请回吧,侵犯患者隐私权,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护士长站到小护士身旁,强大的气场让记者不自觉后退两步,“我们这次采访,一是为了帮助更多的孕妇,二是可以顺便帮医院进行宣传。”
“我们科不需要宣传,谢谢。”护士长回绝得毫无余地,可她脸上还带着一点微笑。
记者一走,小护士推着治疗车朝走廊尽头走去。
这原本是两人间的病房,可门口的牌子被换成了休息室。小护士敲了敲门,门从里面被打开。病人在睡觉,她侧着身子背向门口,露出一头浓密的头发,搭在洁白床单的一只手,布满淤青。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袋药,你不用叫醒她。”小护士做了“嘘”的动作,快速换完输液袋,伸手摸了摸婴儿车的小毛毛。
程薇是在婴儿的啼哭声中醒过来的,白秀珍和月嫂正在给宝宝换尿布、兑奶粉。至今,她都不相信她有孩子了。
“薇薇,你醒啦,坐起来吃点东西。这鸡汤熬了一下午,小雅都吃了两碗,还是土鸡好。”小雅母亲将保温饭盒一层一层地放在小桌上。
提起小雅,程薇茫然的眼神突然有了焦距,“你是小雅妈妈,谢谢你。”
小雅母亲抱着饭盒的手一滞,转身笑着说:“对,我是小雅妈妈。小雅还有两个月也要生产了,现在休假在家。
程薇看着自己的手背,皱了皱眉,“嗯,小雅也要有宝宝了。”
等程薇吃过饭,白秀珍将小毛毛抱到她身旁。刚喝饱奶的小人打着哈欠,时不时吐个舌头卖萌,不过数分钟,又沉沉睡去。程薇伸出一根手指,轻触他的脸。都说跟自己长得不像,难道像那个人?
白秀珍笑呵呵地说:“看啊,多可爱。皮肤又白,像你一样,长大了可是小帅哥。”
程薇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眼前这一切像是幻境。她记得过几天是小雅的婚礼,怎么突然间自己就已经当妈了。并且,按他们的说法,自己在分娩时还经历了凶险的羊水栓塞,输了三十多袋血。
白秀珍看出程薇对这个小毛毛的排斥,心疼地将他放回婴儿车。小雅母亲走到白秀珍身旁,压低声音,“白大姐,要不把毛毛抱回家,这边还是不方便。主任今早查房也这么建议。”
“我就想跟毛毛一起待在这里,到底是她亲生的,多看看说不定就想起来了。”白秀珍固执地再一次拒绝,不在一起怎么培养感情?!
小雅母亲环顾着病房,还有程薇头顶上的输液袋,“白大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凡事不能太着急。现在的情况已经......一定会朝更好的方向。”
听着她们奇怪的谈话,程薇平淡地说:“你们把他接回去吧,医院细菌比较多。”
“薇薇,你知道你儿子的名字叫什么吗?”白秀珍问。
程薇不耐烦说:“程苏,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吗?听起来怪怪的。既然我孩子都有了,那孩子的爸爸在哪里?”
小雅母亲拿出他们提前商定好的方案,带着她自认充满亲和力的微笑,说:“薇薇,你可能忘记了。你特别喜欢小孩子,之前又没结婚的打算。所以啊,你这是人工怀上的,这哪里知道爸爸是谁。这都是小事,反正是你生的,看他长得多好。”
程薇陷入沉思,她怎么会接受这样的事,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卖掉南京的房子,跑到苏州来。“他为什么会叫程苏?”
这个问题,程薇问过很多次,小雅母亲重复着上一次的答案,“还不是小雅取的。这宝宝还没出生就认了小雅和青城当干爹干妈。你看,小雅也快生产了。我跟你叔叔现在也闲着,加上还有白大姐跟月嫂,我们想着将两个小孩放一起养。免得小雅天天吵着她小时候一个人太孤单。”
程薇不信这套说辞,肯定有她不知道的故事,或者她的猜测是对的。“难道孩子的爸爸姓苏?”
白秀珍转过身,假装给宝宝整理被子。小雅母亲拿起水果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橙子,低着头说:“哎哟,你这脑洞够大的。人家悄悄捐赠,哪还能让你知道。真要知道是谁,这哪天突然冒出几个小孩,会吓死他老婆的。”
程薇点点头,有道理。
“你搬到苏州来定居,又是在苏州生的小孩,叫程苏就是这个意思。小雅是我女儿,我猜她就是这么想的。”小雅母亲突然就信了这个借口,还好那个不负责任的臭医生姓苏。
看似合理的理由,在程薇心里衍生出更多疑问。她毕业那年,胡昊天告诉她说金陵还不错。她印象里她是没有来过苏州的,怎么会突然搬过来。
“阿姨,我现在在哪家银行上班?”
只差一点就可以削出完整的一圈果皮,小雅母亲遗憾地将断掉的果皮拾起来,放在床头。“薇薇,你可是包租婆,哪里需要上班。”
橙子的汁水很甜,程薇心下释然,看来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家庭情况,这样更好。
“包租婆也是要上班的呀,我难道来苏州后就不工作了?”
“画画,你喜欢画画,家里堆了很多。”白秀珍抬起头,至少这件事是真的。
程薇点点头,手机里确实存了很多画,只是有一张,画里的人分明是自己。那时还在金陵,那么站在旁边画她的人,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