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便到了周末,李辉和父亲开了辆桑塔纳来何晓芙家接她。
隔壁的厂花又伸长了脖子在看他们,眼神里有疑惑,嫉妒,羡慕。
何晓芙今天画了个淡妆,挑了身稳重大方的衣服穿上,将自己的两本画册都塞进了背包里,怀着满心的期望,又有些忐忑的心情上了车。
她甜甜地叫了声“李叔叔”,然后乖乖地坐到了后排李辉身边。
李辉递给她一个面包,一个鸡蛋,一盒牛奶当作早餐。
李叔在前面对她说道:“小何,今天给你介绍的这个可是省里有名的大画家,沈阳,你听说过没有?”
何晓芙道:“听说过,一直很崇拜他。没想到还能认识他,谢谢李叔叔。”
李叔道:“谢什么谢,我跟你爸可都是老战友了,以前也不知道你喜欢画画,不然早就给你介绍了。”
李辉在一旁催她道:“快吃鸡蛋,不然凉了。”
到了市里,车子左拐右拐到了一栋公寓,在楼下停好车,何晓芙跟着李辉和李叔上了三楼,敲开门,一位穿着随意,下颔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出来开了门,笑眯眯地将三人让了进去。
一位二十多岁的长发飘飘的美丽女子给他们泡了茶,端来水果糕饼之类的东西,沈阳热情地招呼他们喝茶,从李辉对那女子的称呼中,何晓芙猜到了她是沈阳的老婆。
李叔与沈阳唠叨了几句后,将何晓芙介绍给了他,沈阳问何晓芙:“不知道你基础如何?”,李辉忙让何晓芙把包里的画册拿出来给他看。
沈阳接过来,挨幅挨幅认真地看,何晓芙一颗心突突地似乎要跳出了胸腔,像一个犯人在等着生死判决。
沈阳翻完后,表情平静,没评论画得怎么样,只问何晓芙:“什么时候有时间?打算每周星期几来?”
何晓芙听他这么问,心里抑制不住地一阵狂喜,激动地答道:“周六,周天我都能来。”
沈阳平静地说道:“那就每个周六,周日都来吧!”
何晓芙重重地“嗯”了一声,坐了一会儿后,李叔便起身告辞,沈阳却极力挽留他们在这里吃中午饭。
李叔却坚持将沈阳和夫人请到了外面一家馆子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然后一行数人又去了市里有名的石刻公园。
何晓芙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墙上的石刻,只见那些石像雕刻得栩栩如生:人物表情丰富,衣裙飘带线条柔顺,似乎风一吹,便会摆动起来;动物千奇百怪,传说中的猛兽凶悍欲扑,摄人心魄。各种神话故事在这里都被完整地展现出来,“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天狗食月”。
好一番视觉盛宴,那些石头已不再是冷冰冰的东西,而是被赋予了生命,活了过来。何晓芙嘴里不停地赞叹着,遗憾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不多长几只。
李辉却从包里面掏出来一个相机,咔嚓咔嚓一连给她和石雕抓拍了数张照片。
沈阳给他们买来了水和零食,李辉有些不好意思,忙说:“沈叔费心了。”
沈阳却道:“跟你沈叔客气什么。”
又笑着对何晓芙道:“小辉可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何晓芙盯了一眼李辉,她早就知道他很好,非常想去好好爱他,但一想起张兵和杨毅的前车之鉴,她便不敢再有什么非份之想了。
她认为自己是个一文不值的人,性格孤僻又自卑,家庭又贫寒,自己的工作也微不足道,说白了,自己除了有几分姿色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她觉得对他,从前是痴心妄想,现在依然是痴心妄想。
也许他和杨毅一样,只是暂时被她的容颜迷惑,一旦在了解了她后,会毅然决然地离她而去,既然这样,又何必要开始。
李辉浑然不觉何晓芙的不自在,他兴奋地给她拍照,提醒她要多笑,还要笑得灿烂一点。
回去的路上,车子经过一片田野,田埂上开满了黄的、白的野雏菊,何晓芙情不自禁地连连赞叹道:“好美!”,李辉突然对父亲说道:“爸,您在路边停下车好吗!”
李叔叔将车靠路边停下,李辉打开车门,快步向田埂走去,然后弯腰小心翼翼地采摘那些小花,几分钟后,手上捧着一束野菊花回来了,他笑盈盈地将花递给她:“闻闻香不香?”
何晓芙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感动,心仿佛被他温暖的手抚摸了一下。她没有言语,鼻子附在花上深深地嗅了嗅,然后将头靠在了李辉肩上。
回到小镇时,天已经黑了,李辉将她送回家中后,便回去休息去了。
何母不停地对何晓芙问东问西,似乎特别关心她和李辉的关系,父亲也在一旁说:“要和李辉,就把杨毅断了吧!”,他们并不知道她已和杨毅闹僵了。
日子如白驹过隙,很快到了元旦节,这一天,李辉一早便来到了何晓芙家里,他问她今天想去哪里玩?
何晓芙也很茫然,周围的地方她都不想去,因为很多地方都留下过她和杨毅的脚印,她怕去了会触景生情,徒生伤悲。
李辉看见她一副无从选择的样子,便作了主,说道:“去九皇山吧,那里有很多可看的景点。”
何晓芙却说太远了,她其实是舍不得花那么大一笔钱。
李辉却说:“走吧!走吧!”,他请示了她父母,他们满口同意,他便推着她出了门。他的越野车停在路边,他很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何晓芙坐在了副驾上。
他的车开得很快,一路连续地超车,轻松地游戈在车水马龙之间,不到四个小时便到了九皇山脚下。
李辉停好了车,将一个包拿出来斜跨在身上,带着何晓芙去买了门票。今天游山的人很多,两个人排了很久的队终于坐上了缆车。
缆车晃悠悠地朝山上滑去,脚下离地面越来越高,何晓芙感觉有些晕眩,用手扶着额头,不敢再往底下看一眼,李辉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一会儿就到了。
十几分钟后终于下了缆车,两个人攀爬了一段陡坡后,踏上了情人桥,何晓芙走在晃动不止的桥上,往下一看,是万丈深渊,她吓得紧紧地抱着李辉的腰,紧紧地贴着他过了情人桥。
下了情人桥,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猿王洞,猿王洞里的钟乳石千奇百怪,何晓芙看得目不转睛。
李辉不停地给她照像,出了猿王洞,两个人又去参观了羌寨,爬上了羌寨高高的尖塔,何晓芙已经娇喘吁吁,李辉扶着她,非常温柔地说道:“晓芙,累了吧!”
他说完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她,然后又递过去一袋蛋糕,说道:“吃点儿东西,补充点体力。”。
何晓芙都不知道他什么时侯准备的这些东西,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李辉!”
休息了一阵儿后,李辉又牵着她的手下了塔。两个人在山上吃了午饭,又游玩了一阵后便乘缆车下了山。
李辉建议住一晚后去绵阳再玩一天,何晓芙同意了,晚上,各人住了一间套房,何晓芙去李辉的房间将1000元钱递给他,说是自己的旅费,请他务必收下。
李辉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晓芙,为什么跟我这么客气,这趟是我请你出来玩的。”
何晓芙说道:“李辉,我又不是你什么,干嘛要你请。”
李辉却握住她的双手说道:“晓芙,我已经当你是我女朋友了。”
何晓芙却突然黯然神伤,她低着头道:“李辉,我不适合做你女友。”
李辉道:“怎么了?晓芙,我可是真心的。”
何晓芙道:“李辉,你听我给你讲个故事,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让我做你女友。”
何晓芙坐在椅子上将她的那些不堪的往昔一一地道给他听了,她异常平静地说着那些事,仿佛在讲另一个人的故事,李辉听得眉头紧皱,手上的拳头越握越紧,沉声问道:“那个畜牲现在在哪里?”
何晓芙道:“他早死了,死在外面了。”
末了,何晓芙说道:“李辉,三思而后行啊!我可不是处女了。”
李辉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了,去阳台默默地吸着,一会儿他又进来了,何晓芙却走了。
李辉去敲开了她的门,进去后搂住了她的肩,柔声说道:“晓芙,我不在乎,那都不是你的错,你不是处女,我其实也不是处男了,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友,并同居了三年。”
何晓芙又问道:“李辉,你真的不在乎?可要想清楚了。”
李辉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晓芙,我不在乎,做我女友吧!我会一心一意地爱你的。”
何晓芙将头靠在他怀中,低声问道:“李辉,你那个前女友为什么不交往下去了?”
“晓芙,我现在暂时不想说这个话题。”李辉眼中突然涌出一股悲伤,他放开了何晓芙,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才有精力游玩”
说完他将她的一千元钱放在床上,便出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李辉和何晓芙都睡到了九点多才起床,两个人相伴着在绵阳游玩了一天,参观了卫星发射基地,何晓芙长了不少见识。
这一次九皇山之旅圆满结束,但似乎在游玩之中两个人都各自怀着些心事,两个人都常常心不在焉,两个人眼中都常常现出些对另一个人的思念。
星期一,何晓芙照例早早地去了单位,李姐和组长大人在议论着什么,何晓芙尖起耳朵聆听,终于知道了罗主任要调走了,就在这一两天里办交接手续,而唐副主任会转正。
何晓芙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唐副主任,这个男人来自大西北一个偏僻农村,性格阴郁,不喜交谈,诚府很深,与张兵有异曲同工之妙。
室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的升官之路,几年前他大学毕业分到了这个科室,不久便打听清楚了室里加工段的一个姓殷的女工的父母和姐姐都是厂里的处级干部,便开始对那女人一顿穷追猛打,一年后终于抱得美人归。
两人结婚后三四年时间,他便迅速由一个普通技术员提升为小组长,继而工段长,接着是副主任,现在又直接转正为室主任,成为这里的一把手,短短几年内连升四级,可谓官运亨通,人生得意至极。
室里很多比他更优秀的知识分子由于没有后台支撑,都被刷了下来,一些人愤而辞职远走,一些人留了下来混日子。
这个姓唐的似乎也特别不喜欢何晓芙,吩咐她做事时总是眉眼紧皱,大概是有些看不上她,但他好像对自己手下的人都是这副样子,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似乎科室里的人都该来跪在他面前溜须拍马。正所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何晓芙有些发愁,这个人将来是室里的一把手,估计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唉,这简单无望的工作,微薄的工资,还要如此看人脸色,她感叹自己的人生怎么这么无奈。
坐下来噼里啪啦敲打文件,几个星期不见了的那个人却悄无声无息地进来了,他似乎又瘦削了些,平时合身的衬衣显得有些松垮,小平头的头发也长长了许多,看她时眼神里的疼痛让她心里一阵抽搐。
他将几张资料拿给她,而后抽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何晓芙冷淡地道:“不用守着我,一会儿打完了交给你”。
杨毅却并没有走开,而是一脸阴郁地默默地陪着她坐着,过了十几分钟后他说道:“下班后等着我,你的编程还得接着学。”,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下班时何晓芙接到了李辉的电话,约她出去吃晚饭。何晓芙告诉他自己今晚在单位上有点事情,来不了了,他却追问她要忙到几点,她说大概七点多吧。
李辉告诉她自己到时候来接她,然后挂了电话。
何晓芙在电脑室等着杨毅,今天他来得很准时,讲得非常认真细致,何晓芙也学得很专心,一个多小时后,结束了课程,何晓芙站起来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收拾好东西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周围寂静极了,不时能听到虫子的鸣叫声,杨毅在前面悄无声息地走,何晓芙与他离着一段距离。
两个人默默无闻地走了一段路后,杨毅大声地说:“那三个星期我在出差。”,何晓芙淡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