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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好多次我都想重新上路

爱的水流经悲的运河 莲娃L 6940 2024-07-11 20:12

  (一)

  周周被周刚接去见爷爷奶奶了,还不到六点,夏迩就开始操心儿子回来的事,偏偏又来了几个顾客,所有人都忙了起来,夏迩只能一边给客人按摩,一边注意听着门口的动静。

  可这位瘦小的客人,医生蔡女士并不照顾夏迩的状况,一直在用带有“嘎嘎”尾音的音调对夏迩说话。

  “我发现啊——”健谈的人似乎总是这样开头,弄得听的人不由得立刻聚中精神,洗耳恭听,“现在女人比男人优秀,就像你,漂亮能干,男人就是个酒囊饭袋,还喜欢沾花惹草,不要了也不可惜!”

  夏迩闻言有点尴尬,只好笑笑,不表态。

  “我还不也是!”蔡医生也没有要征得夏迩同意的意思,接着说,“我家那个和我一个单位,我也早看不得他见到女人就往上凑的德行!昨天我还给他骂了一顿。你不知道,他听到一楼的那女人在院子里说话,不知道跑得有多快,和那女人说话时,笑得那个猥琐样!”

  从蔡医生咬牙切齿的叙述里,夏迩想象出了一个男人,瘦弱,皮肤白皙,满脸谄媚的笑。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会本能地露出这种模样,不注意掩饰的男人,嘴脸会更加可观。夏迩暗自一笑,说:“也许就是礼貌吧。”

  “就算是要讲礼貌,我都板脸了,他还不知道收敛。他就是那副德行,工作上一点都不知道上进,我都是主任医师了,他在药房里抓了半辈子的药,职称没有一点长进,却见到女人就讨好卖乖,你说我气不气?家务事也是一窍不通,我就是加班到半夜十二点,他也是要等我回家做饭的,否则就不吃。他就是这样一个废物,有时候恨不得揍他一顿才好!”蔡医生鼓起两腮,右手在自己拱起的大腿上用力一拍。

  夏迩停下手上的动作,等蔡医生放松脸颊,说:“有这么可恨?还真是难为你了。”

  “真是恨死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还以为别的女人能看得上他!——不过,我还是划得来的。他比我小五岁,咋说我还是找了个比我年轻好几岁的男人!”蔡医生突然又变得很开心,“我不看别的,有这一头就比很多女人强了!是不是?”

  “哦——”夏迩恍然大悟,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才不跟他离婚呢,我就这样盯住他,他不敢真的出轨,他没那胆子。我骂他,他也就辩解几句,也不敢有大的反抗,好歹是随我捏的。嘻嘻——”蔡医生颇直爽,也颇爱笑。夏迩却还是觉得无话可说。

  突然,“叮铃铃!”挂在门上的风铃响了。夏迩对蔡医生说声“稍等”,疾步走出去,却看见周刚走进来。

  “你——周周呢?”夏迩疑惑地问。

  “在车里。你还在忙?什么时候结束?”周刚一扫往日的戾气,温和地说。

  夏迩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还得等一会,你让周周进来等我,你去忙吧。”

  “不急,我们在车里等你。”

  “为——为什么要在车里等?你不去隔壁吗?还是让他进来吧,不跟你说了,我去忙了!”夏迩丢下周刚,进去继续给客人按摩。

  等夏迩忙完出来,并没有看见周周,出门一看,周刚和周周站在马路边,周刚在抽烟,周周在看手机。夏迩发现儿子虽然越来越瘦,个子却快赶上周刚了,大概这就是抽条长吧,她感觉有点欣慰。

  “周周,过来,一会我们回家。让你爸爸去忙吧!”夏迩喊儿子。

  “妈,可以走了吗?我肚子都饿得直叫了!”

  “怎么,你在爷爷家没有吃饭吗?”夏迩诧异地问。

  “没有,我们等你一起去吃!”

  “为啥等我?你在爷爷家吃饭,等我干什么?”

  “今天是几号,忘记了吧?”周刚突然说。

  “几号?几号怎么了?好像是——”夏迩拿出手机一看,十一号,不是自己的生日吗?“没有时间记这些……”夏迩不看周刚,去拉儿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要给你过生日!”周周踮起脚,伸手去拽头顶那棵梧桐的树叶,语气也很轻快。

  “过生日?”夏迩疑惑地看看周刚,又回头看看隔壁美容馆的店门,防盗门紧闭着,看来已经关门了。

  “周周,回家去你也可以给妈妈过生日的。你爸爸他可能还有事……”夏迩不知道周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没事啊,专门和周周一起来给你过生日,没别的事!”周刚一本正经地说,“周周他想给你过个生日,儿子孝顺,多难得啊!”

  “妈,快点上车啊,我饿死了!”周周已经坐进车子里了。夏迩只好也坐上了车。

  (二)

  吃完饭后,周刚送夏迩和儿子回出租屋。到了楼下,周刚说有事跟夏迩商量,让周周先回家。

  “什么事?”看周周转入楼道里去了,夏迩问。

  周刚却盯着夏迩,不说话。

  “没事那我走了。”夏迩转身预走,周刚一个箭步,过来拉住了夏迩。

  “你干什么?放开!”夏迩不敢大声,怕有人听见,更怕儿子听见。

  “怎么,别的男人能碰,我就不能?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过去是,现在也是,将来还是!”周刚说。

  “唔——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放开我!”夏迩想挣脱他的手。

  “离婚了又如何?我说过,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周刚却不松手。

  “你不是已经有女人了吗?那个——佟心蕊不是你女朋友吗?你这样对得起她吗?”夏迩真巴不得佟心蕊能马上出现。

  “她是,你也是。怎么,嫉妒了?”周刚发出一声冷笑,“很讨厌我,恨我,是不是?我就是要让你讨厌我!我本来很想你能喜欢我,所以一直拼命讨好你,你忘了吗?我那样讨好你,有用吗?没用!”

  “你放开我——”周刚眼里冷硬的陌生让夏迩感到恐惧。

  “放开你?他抱你时,你也这样说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阮茞,是不是?大老远从中州过来,不会就是要见见你,和你吃顿饭吧!已经跟他好上了吧,感觉怎么样?”

  “你闭嘴!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无耻吗?”夏迩又急又气。

  “我无耻?怎么,还想在我面前装纯洁!你是我老婆,一直心里却想着别人,以为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你这个贱货!”周刚的眼里向外射着冰刃,“你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水性杨花!想再攀个更有钱有势的男人,做小三也无所谓,是不是?”

  “你——随你怎么说,行吗?你放开我!”夏迩继续挣扎。

  “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放了你!”周刚很认真地看着夏迩的脸,像是要看清楚她是谁似的,“我真想杀了你!”周刚说,样子很凶狠。

  “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还想再杀我一次吗?”夏迩嘴边是笑,比哭更悲伤的笑。

  周刚的手突然松了。夏迩推开他,两人隔着很近的距离相对站着。

  “我走了。”夏迩慢慢挪开身体,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刚垂头看着地面,也许在思考,但脑中茫茫然一片空白。

  (三)

  林小燕周末给儿子办十岁生日宴,意外地也请了夏迩。把儿子周周送到奶奶家里后,夏迩来到酒店。

  “唉,夏迩!”肚腹明显凸起,肩背明显厚实的林小燕裹一身大红旗袍,看见夏迩走过来,脸上笑笑的,眼睛却四处顾盼,所以眼球就像弹珠一样,不停地滚来滚去。

  “恭喜!”夏迩递出红包。

  林小燕接住,握一下夏迩的手:“谢谢,谢谢!”

  “好久不见!”一身深灰色西装,体型也严重发福的李云峰站在林小燕旁边,看着夏迩,双下巴笑得发颤,“夏迩,你还这么漂亮,一点也没变!”

  “你是说我是妖怪吗,能够长生不老?”夏迩开玩笑。

  “是妖怪好啊,现在女人不都想当永远不老的妖怪吗?”李云峰也说笑道。

  “看你把咱们女人给损的!不过小燕天生丽质,肯定不在其中啰!”夏迩捂嘴一笑。

  “夏迩,你自己进去啊,里面有人引路!”林小燕过来挽住李云峰的胳膊,对夏迩扬一扬下巴说。

  夏迩很知趣地走开,刚拐进包间相连的走廊,就有一个人过来把她引到了一个包间门口。夏迩伸手正想推开澧兰厅的门,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夏迩!”声音熟悉得让她浑身一僵。

  夏迩慢慢回身,微笑地看着罗东旭:“好久不见!”

  “我上周见你带着周周,是去夏聰那里吧?”罗东旭却不承认好久不见。

  “哦,应该是。不过我好像没看见你……”夏迩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我在车里,你看不见。”

  “哦——你一个人?”夏迩左右看看,没看见罗东旭的妻子。

  “她们没来……”

  “哐——”夏迩背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夏迩不认识的油头男子。那人却似乎认得夏迩,抠着头拼命地回忆着说:“你是——”但终于还是没有忆起夏迩的名字,很像马上要从碗中夹出一块又软又滑的豆腐来了,却筷子一滑,失败了。不过他也极有可能是主动放弃的,因为他立刻就看清了,站在夏迩后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努力联想着的罗东旭。

  “罗总,是您呀,请进请进!”那人大力一推门,欠身站在门边说。

  “我不坐这个包间,我在那边。”罗东旭下巴略略往走廊深处摆一摆。

  “哦,那不打扰了,不打扰了!”那人立马像犯了错似的,溜进包间,轻轻关上了门。

  “你也过来坐吧,夏聰也在。”罗东旭的意思是让夏迩改坐到自己所在的包间。

  “我不知道——”夏迩虽然知道和那油头男在一个包间肯定别扭,但到罗东旭所在的包间一定也尴尬,她有点不知所措,后悔亲自跑来干什么。

  “对了,好像那边厅里有几个你的初中同学,要不过去看看?”罗东旭马上明白了夏迩的忧虑,伸手往前一指。。

  夏迩过去一看,果然是,于是打起精神走进去。罗东旭看着夏迩进了包间,也回到自己的包间里去了。

  (四)

  吃完饭,天气突然下起了小雨。夏迩走到路边去打出租车。出租车在天气突变的时候是最难打到的,夏迩用包护住头,急得直跺脚。

  “姐,你到哪里去?”一辆黑色轿车停下了,后座车窗落下,露出夏聰和另一个人的脸。副驾驶座的车窗也落下来,露出罗东旭的脸。夏聰刚问完,罗东旭已经走下车来,为夏迩打开后座车门,说:“快上车,都顺路!”

  夏迩得救一般地钻进车,在夏聰身边坐定了才说:“我也回厂里,坐坐你们的顺风车。”

  “周周在厂里?”夏聰问。

  “嗯,我去接他,也去看看爸妈。”

  “我们不回厂里,还有事。”

  “夏聰,车把你们送过去等客人,我回厂里处理完几份文件再过来。”罗东旭却说。

  小轿车把夏聰二人送到城市酒店,罗东旭让司机也下去休息,自己开车载着夏迩回厂里。

  车启动,绕出街巷,开到通往厂里的那条路上了,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罗东旭突然一转方向盘,汽车跑出了马路,开向了一片正在开发的楼盘前的空地,停了下来。

  夏迩看着罗东旭。罗东旭也看着夏迩。

  “我不能离婚……她对孩子,对我,对我的父母都挺好,我身上有责任,做不出对不起她的事。我不是在乎别人怎么看,是我自己心里有个坎……”罗东旭的话里充满感情,也理智得分毫毕现。

  夏迩用几声轻笑打断他:“你为什么要离婚?大家都觉得你们挺好的,夏聰都羡慕你们夫妻恩爱,说你们是模范家庭、模范夫妻!”

  “模范?”罗东旭自嘲地笑了,“你知道吗,模范就是作茧自缚。夏迩,你不明白,一个时时刻刻要循规蹈矩的人有多悲哀!尤其是根本没人逼迫他,是他自己要逼迫自己,他就像一个道德的奴隶······”

  “你也不妨碍任何人,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夏迩有点为他伤心,却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妨碍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自己!我连自己的本意都要违背,连自己的本心都不能坚持,别人以为我是模范,我也在这样安慰自己。夏迩,只有你知道,我想哪怕是犯一个大大的错误也好,那样我就可以做一个洒脱的人了。但我只能想,做不到,做不了!我其实羡慕周刚,他能够毫无顾忌、不择手段,也许他不算是一个好人,但他敢爱敢恨。我不如他!”

  “你别这样说,你的生活里重要的东西很多,就像我的生活里也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自己的立场,都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我真的想……我常常想,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一定很快乐,也一定会让你快乐!我愧疚,对她,对你,包括对我自己……我只希望你过得好,能非常幸福,可你不幸福,也不好……”

  追求幸福就如同做买卖,你得会做交易,会谈条件,买卖做成了,觉得划算了,你就幸福,觉得不划算,你就不幸福。划算还是不划算,不是恒久不变的,因此幸福感总不持久。常言说,有得必有失,这句话的意思也许是,如果失去不能让你痛苦,那么得到就会让你痛苦。

  (五)

  夏迩如约带周周到中州大学的第一天,阮茞安排参观完图书馆、实验室,周周说想到学生宿舍去看看,阮茞于是叫自己的一个研究生带他去看研究生楼和本科楼。下午的阳光很好,阮茞和夏迩在学校的一条曲径上一边散步,一边等周周参观完。

  “夏迩,我有一个建议。”阮茞说。

  “嗯,什么建议?”

  “周周和人相处时有点胆怯,缺了一点自信,这种情况是有办法改变的。如果让他和中州大学的学生相处几天,他会得到同龄孩子完全不可能有的见识和感受,这会增加他心理上的优越感,帮助他建立自信。”

  “那好啊!他小时候还挺活泼的,上中学后不知为何突然变内向了,我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办。”阮茞的提议正中夏迩下怀。

  “我建议这几天让他住到学生宿舍,研究生的和本科生的都可以,他选,我来安排。”

  “那我们还管他吗?”

  “可以不管,就让他当几天大学生,和他们一起吃饭睡觉,我们不去干预,让他自主体验,这样更能有成就感。”阮茞停下脚步,郑重地看着夏迩,“你也要习惯放手。”

  “我……是有点管得太多了!”夏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管习惯了,一刻不操心就不知道该干啥了!”

  “也不怪你,做母亲的都这样。所以你也要学习和儿子保持适当的距离,把握好亲密的度,以免影响到他对其他关系的建立。”阮茞停了一下,问夏迩:“有很多人谈情节,恋母、恋父等等,是不是?”夏迩点头。“这有一定的道理,但说法过于简单。一个人和他人的关系,是由情感距离决定的,这些距离的远近要符合一般的社会认知,与人相处时才能得当。我说得有点复杂了——”看见夏迩轻轻拧起眉毛,阮茞有些抱歉地说,“具体一点就是如果他和你的距离太近,和他爸爸的距离太远,这样就不平衡了,向外扩展到亲友、同学,将来的伴侣等,都可能会受影响。”

  “也就是说我和他距离太近,挤占了属于别人的空间,会导致他和其他人沟通不畅,是不是?”夏迩思考着说。

  “嗯,就是这个道理。打个比喻,鸡妈妈的翅膀是鸡宝宝的保护伞,小鸡长大了,鸡妈妈如果还把他覆在翅膀下,那就是问题了。周周已经不是小孩,他正在学习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人在家庭里长大,最终都要被社会化,如果与父母的关系不能适当疏离,不利于他将来在社会上独立。你要有意识地和儿子保持一点距离。”阮茞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夏迩的理解和判断力,不需要他担心。

  “唉,我生了他,他却不是属于我的。我能给他身体,却不能给他思想,我明白,可舍不得啊!”夏迩忧郁地说。

  “别只想着孩子,你要多想想自己。孩子好不好,开不开心,对你重要;你好不好,开不开心,对他也很重要。父母和子女是在照镜子,看见的是彼此的影子。所以,父母好,孩子也会好,反之亦然。”

  “是我对不起他,他没有一个好父亲……”夏迩闻言神色黯然了。

  “这不怪你!如果他和爸爸相处的时间太少,就要让他去接触更多年龄长于他的男性,这是对父亲角色的一种补救。”阮茞怜爱地看着夏迩,“可以帮他交几个大学生朋友,他们会自然发挥相当于父亲角色的引导作用。也让他多和舅舅、外公接触,我也可以时常和他谈谈,男性长辈都可以成为父亲的替代者。”

  “怎么办,你为我操碎了心,我要怎么报答你呢?”夏迩感激地说。

  “真想报答啊?像上学那时一样,和同学们一样开开心心的,这样就好!”阮茞柔声说。

  “嗯——好,你说得对!”。

  阮茞突然抓住夏迩的手腕说:“那就再听我一句话,考虑一下到中州来,身边干扰太多对周周这个年龄的孩子很危险。对你,也是危险……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

  夏迩沉默了,她琢磨着阮茞话里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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