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霍晋就让护士帮他准备刮胡刀,把自己多日没刮胡子的脸修了一下。又换了衬衫,把自己打点得精神奕奕,头发也上了点油,除了有点白头发外,霍晋在大龄男人中也算是满有魅力的。
白亚寕有些担心的跟在霍天宇身后,有点害羞的跟霍晋打了声招呼。
“霍伯父,你好。”她伸出了手,霍晋也礼貌的握了握她的手。
因为白亚寕在纽约待了阵子,握手特别有力,法兰克曾经特别提醒她这是一种信心的展示,无力的握手会让对方觉得你软弱。
只是她忘了霍晋是病人这件事,照着平时的力气去握,霍晋厚实的手掌虽说不上吃痛,但霍晋却吃了一惊。
“小姑娘握手特别有力气。”霍晋干笑了两声。
白亚寕脸立刻红了,“啊!对不起伯父,我习惯了工作上的握手方式。”她低下头,有些过意不去。
“我想起你了,你在阿灵顿的蛋糕店帮过我订蛋糕。”霍晋忽然把她的脸对上了号。
“是啊,我还是霍天宇订婚宴的主持人呢。”白亚寕尴尬地笑了。
霍晋恍然大悟,忆起了那年一星半点的片段,笑说,“没事,过去就过去了。很好,我的儿媳妇看来是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往后阿宇就给你照顾了,我这个做爸爸的,这辈子很少时间陪他,时间都给了事业。早知道事业在中年后会一无所有,我就会花多点时间陪他。”霍晋面上忽有郁色。
“爸!人家来是看你,讲这么伤心的话做什么?”霍天宇示意父亲别把气氛弄拧,白了他一眼,态度有些没大没小,但霍晋也不介意,这可能也是一种亲密的举动。
霍晋点点头,“对,你们看我,真是。白小姐,我们家阿宇脾气不是很好,有点才气,恃才傲物,以前也没交过女朋友,我只听过他在大学时喜欢一个女孩子,那还是张嫂跟我说的。感情上,他真的是一张白纸。”
“爸!”霍天宇在一旁抗议。
白亚寕看了两人一眼,忍俊不住,“伯父,小天对我很好,他从来没跟我发过脾气。而且他不是有点才气,一个世界知名的钢琴演奏家,邀他作曲,新专辑已经快要发表了,小天很有才华。”
“那个...他在大学喜欢的女生,其实就是我...。”白亚寕望向霍天宇,腼腆的笑了。
霍晋有些疑惑,“那,他当初怎么没有追你?”
“爸,我当时发病休学,自己都不知道病会不会好,我怎么追?”霍天宇翻了白眼,轻叹了口气。
霍晋点点头,“是了,是我不好,当时逼着他转系,放弃他最喜欢的音乐,都是我的错。”
“伯父,别这么说,当时我也是喜欢他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留下了一些乐谱,让我心里向往了很久。“
”不过我想他当时很怕别人见到他的脸,可我见过,还觉得他挺帅的。只是后来他再也没出现,不然我可能会追他...。”白亚寕最后这句话说得有些小声。
霍晋终于一扫方才的阴霾,“阿宇!这是真爱,白小姐在你发病的时候,都能不计较外表喜欢你,这可很难得。”
白亚寕眼睛弯成两道月亮,笑盈盈的看着霍晋,“伯父,他也在我最贫穷的时候,从恶房东那儿把我给救了出来,小天很善良,很好。伯父,除了我父亲外,这辈子没人对我那么好了。”
“是吗?”霍晋开怀的笑了。“那他这是随我,我个性好,外表也帅。”他从床头拿了一杯水润了润口。
“爸,哪有人夸自己帅的?”霍天宇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时候结婚?生娃时间得抓紧,不要拖太晚。”霍晋身为一个生意人,对时间的掌握非常精准,如果有好的交易,决不多拖延一秒钟。
白亚寕不知所措,全然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生娃”两个字已经被拿出来讨论,她看着霍天宇,双颊已经红透。
“马上,我们一回美国就结婚,婚礼两边都会办,您觉得这样效率如何?”霍天宇笑嘻嘻的提议。
“这才像我的儿子,生意场上就是不能拖泥带水的,看到好的交易就得在第一时间成交!婚姻也一样,好的姑娘出现就得赶紧抢。“霍晋又唠叨了一句。
白亚寕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谈论著结婚的事,好似她不在场一样。只是,霍天宇都还没求婚呢,怎么好像一切已经都底定了一样?白亚寕眉头微蹙,虽然也不是特别重视仪式感的人,可是心里总觉得这两父子怎么把婚姻当成在市场买鱼一样?
她面上也不发作,就是微笑着看这两父子互动,陡然想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有点伤感。
”白小姐,真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儿子,彩礼都还没商量,好像一切都订了一样。不知道您的父母怎么联络,我得上门提亲去。“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霍晋,人情事理十分娴熟,这些该办的事情,他是不会忽略的。
”伯父,我父亲已经过世。另外,真的不需要彩礼,我和小天的感情是无价的。并且我们目前工作收入都很稳定,彩礼这种事不过是徒增两方的烦恼,真的没有必要。“白亚寕推却了霍晋的好意。
霍晋清了清喉咙,”白小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虽然家道中落,但礼不可废,我要送给我未来儿媳的,一分都不会少,也不能少。“
白亚寕摇摇头,”伯父,这点我很坚持,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都不介意,彩礼我坚决不收。小天对我的好已经超越了这世间一切的金钱,如果您坚持要送的话,嗯...可否送我一幅字?小天说您的草书写得很好。“
霍晋偏头看着白亚寕,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紧绷的肌肉忽然放松了,“白小姐,你这题目出的,果然比送钱来得更难,我已经多年没有练习了。”
他摇摇头笑道,“好,为了你,我得好好提起笔练练。就依你吧!”
霍天宇把白亚寕拉近了自己身旁,搂着她的肩,“以前我让我爸来参加我的家长会都不可能,现在他为了你可以花时间练书法!真不公平。”
“不过看在你疼惜儿媳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霍天宇挑了挑眉毛,嘴角一抹坏笑。
“轻浮!”霍晋啐了一口,两人又相视而笑,一旁的白亚寕也笑弯了腰。
离开医院的时候,白亚寕特别问了霍天宇他父亲的身体状况,看来霍晋的身体已经转好,下周就可出院,白亚寕松了一口气。
“小天,你父亲如果想来跟我们住,我也很乐意,多一个父亲是件好事。”她挽着霍天宇的手臂
,把头靠在他肩上。
“小宁,谢谢你。我父亲到时候是什么决定,都由他自己,但真的谢谢你的体谅。”
“走吧,我们去学校走一趟。”霍天宇拉着白亚寕的手,上了车。
学校的样子一如往常,现在正好放春假,校园里面放眼望去只有几个学生。绿草如茵,白亚寕很想脱了鞋子踩在这一片绵软的青绿色上。
霍天宇牵着她往白色的音乐系大楼走去。
“今天系图书馆没开门。”白亚寕记得以往春假,自己都躲在小房间里整理谱,那些归档,分类的日子,简单却有成就感。见到一整排的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架上,就觉得好像完成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想什么这么出神?”霍天宇问。
“就想以前的日子,这里一点都没变。”她趴在系图书馆外的窗玻璃往里看,那几本大部头的书,都还在原来的位子老实地站着。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儿,你在整理柜台上退还的书,我常常用”金融创作“社团的名义借谱,故意不还,然后交罚款。”他一手轻轻地触白亚寕雪白的颈子,又沿着她的后颈移到了他的背上,在她背上拍了拍。
“然后我趁你转过身去,悄悄跑进去把罚款放在柜台上。你转身见到柜台上的的钱和字条,一头雾水,那个样子可好玩了。”霍天宇回忆着。
白亚寕惊讶地张开了口,“难怪!我从来都没有看过来交罚款的人,我一直以为是上一个值班的人没收好,原来是你在玩这个把戏!”
霍天宇的手放在了她的腰上,推着她往前走。“走吧!我们去琴房。琴房就算假日也是开着的,我想到那儿看看。”
白亚寕点了点头,她伸手探触了包包里的那个牛皮纸信封,微微一笑,紧跟着霍天宇上楼。
“八号琴房...”白亚寕凝望那个已经有点褪色的铜制号码,还牢牢地挂在门上。
霍天宇推了门进去,白亚寕则站在门口发呆。
忽然间,回忆像是大浪一样席卷了来,她在这儿跟霍天宇的第一个吻,那个隔着口罩,却让人难忘的一吻。
她也想起在草地上望着这栋大楼,金色的余晖映着一个高挑的男子,站在走廊上向下俯瞰。
“小宁,进来。”霍天宇温柔低沉的声音,向魔咒一般呼唤着。
白亚寕回过神来,走进了琴房。她从包包里拿出了琴谱,小心翼翼的把有点发黄的谱摆在钢琴上。
“你欠我的,之前没弹完呢。”一抹微笑,伴随着她柔软又难以抗拒的请求。
霍天宇惊讶的看着这谱,“我以为寄丢了,因为你从未跟我提起...。”
“陈冠纶从一个老师那边拿到的,你在琴谱里面还放了一张让我看了很生气的字条,但我现在不跟你计较。”她把谱翻开了第一页。
霍天宇冲她笑了,“我真傻,我当时真的很傻,竟然把自己该守护的女人推到别人怀中。”
“别说了,你现在为我弹完这一曲,我就原谅你。”她也在钢琴长凳上倚着霍天宇坐了下来。
霍天宇修长的双手敲着琴键,熟悉的旋律一下子就沁入了白亚寕的心中,乐曲开头活泼生动,后面却有点惆怅,她大概懂了这曲子谱完的时间,正好是霍天宇当初发病的时候,他当时带着口罩,棒球帽,眼神流露出的不安全感,自卑,几乎都完整的记录在曲子里。
曲毕,霍天宇的双手在琴键上安安静静地停了下来,他转头望着白亚寕。
“小宁,当时我没有赴约,是因为我生病了。”他从口袋拿出一个小绒盒子,轻轻地开启,一颗水滴形的钻石,镶在白金的戒台上。
”你愿意嫁给我吗?“霍天宇的声音有些微颤,因为以前的他不曾想过,自己竟然有机会跟那个带着他到图书馆小房间,让他拿下口罩,还愿意正眼看他,称赞他帅的女生结婚。
白亚寕眼睛泛着氤氲的水雾,”我怎么会不愿意呢?你让我等了这么久,从大三学期末到现在。“
她轻笑了一声,”今天你没戴口罩,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霍天宇笑着点点头,双唇轻轻地贴着了白亚寕的。白亚寕这次主动回吻了霍天宇,紧紧的拥着他。
一阵微风带着春天清新的气息吹进了琴房,几张乐谱散落在地上,一张给吹到了窗外,白亚寕见到起身想追,那张乐谱像是有生命似的,径自飘向窗外明媚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