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发男最终被服务员带到了白亚寕跟陈冠纶身后一个角落的位置,在行进的过程,他幽深近乎冷漠的眼光,轻轻扫过了白亚寕坐的这桌。
不常流汗的白亚寕,竟给吓得出了身冷汗。
陈冠纶的眼光倒是大方,一路跟着卷发男,盯住他坐定哪个座位,这才回神。
“我说你到底紧张什么?”陈冠纶皱眉,不解白亚寕的反应过度,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看到了江远青给我写的信,说到要买包包的事,他叫我别花冤望钱!“
尴尬兼羞愧的神情紧紧包裹着白亚寕的脸庞。
”我们这儿方圆百里,就这一家大型购物商场,万一给他瞧见我真的来买包...,他又来奚落我一番!”白亚寕说着是又委屈又生气,带点没来由的害怕。
“这男的倒是个明白人,我也想叫你别花冤枉钱,可我说不出口。”陈冠纶拿餐巾擦了擦嘴,扬了扬眉尾。
白亚寕瞪大了眼睛偏着头看着自己闺蜜,
“你怎么也说这是冤枉钱?我现在不也是为了跟他妈妈打好关系吗?”
陈冠纶不想跟这个死心眼的闺蜜再争论什么,
“好好好,随便你。你若怕他看到,那我们结帐赶紧走人吧!”
说完,两人不等服务员拿帐单来,自己走到了柜台付钱,身子弯得低低的,跟做贼似的,蹑手捏脚出了餐厅。
“我倒觉得,这个邪魅男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坏,看来忠言逆耳,你可能把他想得太坏了。“
”奇怪,我在大学时,好歹也是个学生会会长,有哪个系的人没见过?尤其是外型出众的,怎么可能不认识?”陈冠纶大学时是校内风云人物,办活动,参加竞赛,四处交朋友,怎么就不记得学校有这号人物?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那可能不是我们学校的吧。”白亚寕边拿着地图,想找出江远青让她找的那间C牌的店面。
“可他知道你的绰号,你该不会有秘密的仰慕者吧?”陈冠纶狐疑瞅着她。
“没有,不过我倒是仰慕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个模糊的回忆划过白亚寕的心头。
“可惜...他一直没出现。”
“喔,那个留下片片断断乐谱的人?”陈冠纶想起来好像有这么回事,随即转头警告她,
“你知道,天下坏男生中,最大宗就是有才华的男人,无论搞音乐,还是画画,写文章的...算了,当我没说。”陈冠纶以前曾经为了江远青跟白亚寕闹别扭,她决定再也不评论这个男人,方才话讲到一半,就又吞了回去。
白亚寕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岔开了话题,
“前面就是了!”
两人进了店里,服务人员也没什么招呼,只淡淡的对她俩笑了笑,虽然这几年亚洲人的购物实力在世界上有目共睹,但店员还是分辨得出贫贱老百姓,与扫货贵妇的差别。
他两心中已经知道要买哪款包了,便慢慢一排一排的看着。
这专卖店还颇大,两人从店头走到店尾,就是没看见这包款。
“糟了!这包款很普遍,不该卖完的啊。”陈冠纶平日里对这些东西的熟悉度,比白亚寕高出许多。
“我看问问店员好了。”陈冠纶跟店员问了许久,请她清查电脑里的存货,又请店员到仓库找。
“小姐,我们刚刚才卖了最后一个,仓库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店员那两根腿,就是不想动,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这包款几乎全卖给你们亚洲人,你如果要买,得到隔壁州去找了。我可以帮你查查最近的一家旗舰店还有没有。”店员礼貌性地冷笑。
白亚寕的脸几乎垮了下来,对陈冠纶说,
“算了,我们已经尽力了,谁知道这包款这么热门呢?”
“我是无所谓,可你看你那张脸?我们再去旁边的百货公司找找好了,说不准他们也有这个牌子。”陈冠纶安慰着说。
两个人又赶着到了同一个商场中的两三家百货公司,几小时过去,却是徒劳无功。不是没有进这款包,就是几天前卖完了。
“你知道国内那些代购真的很厉害,如果江远青硬要的话,跟那些人买就是了。只要有钱,还怕什么买不到,别折腾了。”有点疲倦的陈冠纶指着前面那家咖啡店,“我需要点咖啡因,快撑不住了。”
白亚寕尽量掩饰着心中的失望,勉强笑了笑,
“嗯,真过意不去,让你累了一天了,回程我开车。”
两人在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像以前在国内那样,白亚寕喝拿铁,陈冠纶喝黑咖啡,聊聊学校的是非。
只是此时,白亚寕心不在焉,两眼发直的看着窗外,陈冠纶瞅着眼前这个愁容满面的朋友,她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她了。
“如果没有这个包包,你觉得很对不起他吗?”陈冠纶忍不住问。
白亚寕轻叹,“有没有这个包,我确实觉得对不起他,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留学,事先也没跟他商量,这个包多少可以弥补一些,像上次那条限量口红一样。”
“江远青不是支持你出国吗?”陈冠纶望着窗外的停车场,悠悠问着。
“嗯!这就是我觉得更对不起他的地方,为了让我安心,他装得毫不在乎。”
“他是真不在乎吧?”
这句话像是从陈冠纶的心理说出来的,但这声音却不是来自陈冠纶,而是一个男人低沉慵懒的声音。
两人把视线从窗外的停车场拉回,发现卷发男双手抱胸,优雅的立在咖啡桌的旁边。
他的五官与表情,在今天这个不怎么强烈的暖黄光线下,比那天在酒吧里柔合了许多,从一个高冷不可及的雕像,变成了一个真人。
白亚寕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午开车,逛街的疲惫,此时都一扫而空,取代的不是愉悦,而是紧张。
像只野兽,颈子上的鬃毛瞬间竖起,警戒的眼神,也不敢直接望向猎人,却死死盯着桌子一角,双手缩成两个平放的拳。
她记得那个声音,那个听着仿佛事不关己,随时会抛出一句讽刺话语的声音。
“你好,我是霍天宇。”
陈冠纶还不等他话音落下,就自动伸手出去礼貌性地握了手。
霍天宇跟陈冠纶握手,眼睛却看着白亚寕,她的手可一动不动,连松开的可能都没。
“你好,我是陈冠纶,白亚寕的朋友。听说你也是H大的?”陈冠纶大方的态度,让霍天宇决定从旁边的咖啡桌拉了张椅子过来。
白亚寕趁他转身拉椅子时,跟陈冠纶使了个眼色,陈冠纶大致可以阅读出来,那个瞠目结舌的表情后面代表的意思,白亚寕的画外音约莫是,
“你干嘛跟他说话?你干嘛引他来?你干嘛跟他握手...之类的。”
可白亚寕一向也说不出什么狠毒的话,她最多只能瞠目结舌,然后再默默隐忍。
“是白无常告诉你的吗?她都骂了我什么?”霍天宇那副似笑非笑的眉眼,嘴角,在白亚寕眼中看来都特别讽刺。
”霍天宇把椅子拉得与白亚寕更近了。
白亚寕下意识的往长条形座位靠窗的方向挪去,想跟霍天宇保持距离。
“你怎么得罪她了?你看我闺蜜那么怕你?”陈冠纶正在鉴定眼前的这个扑朔迷离的男人。
霍天宇苦笑,
“我用了她的老电脑,当时我手机的定位系统收不到讯号,只好借她电脑看看找地图。“
”谁知,道我看到了美术才子的信,看来这个无心之举是得罪白无常了。”
白亚寕的脸色非常难看,对于自己的私事被拿来说笑,她无法忍受。
她不在意自己的穷让人看穿,可是信件让人公开讨论...她眼眶有点红了,觉得委屈。
“诶!你一直看着窗外做什么?我不好看吗?”霍天宇轻挑的问白亚寕。
陈冠纶听到这话觉得耳热,这男的显然对白亚寕巨有兴趣,自己这会儿好像多余了。
偏偏白亚寕像是吞了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为了让气氛缓和,陈冠纶想了个话题,
“对了,我以前怎么没看过你?”
霍天宇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眼神幽幽扫过白亚寕那紧绷的姿势,然后轻描淡写地答道,
“我中间生了场病,在家远距离学习一阵子。”
“白无常,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孩是不逛街的,今天是为了买C牌包来的吧?”他轻松的支着头,眼光还是继续盯着身体已经快缩成一团的白亚寕。
白亚寕听到了关键字,转过头来看着霍天宇,鼻头已经有些红,眼眶含着水分,表情不知道何时从愤怒转为愤怒加点委屈。
就在这锅水已经快要烧开,蒸汽快要冲出水壶气孔”唧唧“作响时,霍天宇抢在白亚寕情绪崩溃前轻轻的说了句,
“我买了最——后——一个。”
一丝邪气的微笑,在霍天宇嘴角悄悄迸发。
陈冠纶没料到有这个转折,怔怔的看着对面这两个人。
白亚寕粉红色中带点苍白,色泽如干燥玫瑰般的嘴唇半启着,方才想保留那点穷人该有的尊严,现在都化成了青烟,迅速消散中。
她在考虑,要不要求眼前这个该死的男人把包包卖给她。
霍天宇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像是取得重大胜利一样,眼神愈发邪魅,像是一个见到鱼要上钩的渔夫,屏气凝神的,等待那条鱼大口的咬下鱼饵。
“求...你卖给我。”白亚寕讷讷的说。
陈冠纶这是看懂了,他整个下午埋伏在商场,就为了等这一刻,等着她求他,然后,霍天宇会提出什么要求?
正这么想的时候,霍天宇脸上方才那抹诡异的笑,却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望的神情。
“你这么爱那个才子?你知道他在外头名声有多差吗?”霍天宇把身子压得离白亚寕近了些,似乎想从白亚寕的眼神中看出更多答案。
“那些都是传言...,不是真的。”白亚寕盯着咖啡桌回答,两手紧抓着自己的背包。
“你要多少钱才愿意卖给我?”白亚寕执着的眼神,像是著了魔般的看着霍天宇。
“如果我说一千呢?”霍天宇淡淡的问,他那不近人情的眼神,回敬了白亚寕热切的目光。
陈冠纶心想,“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贪财货,怎么会随口抬价?真是错看了,还以为他是个有品味的男人。”
“我只有五百,另外五百,等我拿到兼差的薪水,一定还给你,请你,请你把包包卖给我。”白亚寕低了头,一滴眼泪已经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她狼狈的打开了那个破旧的背包,从一个透明塑胶夹链袋中拿出了一叠压得扁扁,对折得整齐的二十元钞票,正要打开数给霍天宇看。
霍天宇那只优雅,可以轻易跨越琴键十度的手,往前一伸,握住了白亚寕那两只冰凉,苍白的手。
“就这么没出息?为了他?”霍天宇的声音中已经没了先前的嘲讽。
他重重的吐了口气,将脚边的纸包交给了白亚寕。
“拿去吧!钱不用还我。“
”不行!我不欠人人情。“白亚寕坚持,另只眼睛也留不住往外窜的泪水。
霍天宇伸出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反着,几乎快要碰到了白亚寕的眼泪,停顿了一会儿,他又缓缓地把手收回。
”五百块若能让一个人清醒,很值。“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咖啡店。
陈冠纶这是傻了,她是真看不懂刚刚那整出戏演得是什么,但她懂一件事,
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在购物中心布局整个下午,就为了把一个女人逼哭。
”白亚寕!你桃花开了!嘿嘿!“陈冠纶痴痴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