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校门口,她才停下来,帮褚瑶调整了一下书包带儿,然后把刚才在宿舍跟她一起收拾的东西递给她叔叔,说有事儿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没关系的!
这话虽然是面对她叔叔说的,但是却是说给褚瑶听得。褚瑶被她叔叔带走了,糖白白在校门口站了很久,才转身往回走。不知道是怎么了,走着走着眼泪就下来了,越流越凶,就跟刚开闸的水库一样,停不下来。人家说一个人流得泪越多,就说明脑子里的水越多。糖白白从小到大,身上的水都通过汗腺流出去了,也可能是泪腺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反正就是见她流血的次数都比她流泪的次数多。这一次,也许是心疼这个孩子,所以才这样哭,大概把二十年的泪都一起流完了吧!
她没回办公室,反正她的课在第四节,现在才不过第一节而已。她找个椅子坐下来,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头埋在臂弯里,心疼的要命。过了一会儿,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她拿出手机照照自己的脸,发现眼睛红红的,的确是哭过的样子。看来还得去洗一把脸才行!
九月下旬,天气还没有变冷,同是一个校园里,有的花还开得很娇艳,有的树叶却已经开始飘落了。人的生命跟植物的生命好像也有几分相似,有的人才刚开始要绽放,有的人却已经凋谢了。糖白白弯腰从脚边捡起一片落叶,发现没有枯尽,也只是有一边卷了起来,另外一边还好好的,也尽力在绿着。她想起一句话:说落叶是死去的人的灵魂,飘在谁身边就是谁的亲人。不知道有没有落叶落在褚瑶的脚边,如果有,那肯定是她的爸爸,也肯定是带着残余的生命绿的。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过之后,糖白白也正好把该讲得讲完了,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早就坐不稳的青少年们说:到外面排队去,不许吵,不许闹,男生两队女生两队。听好了吗!这话每天说三次,早中晚各一次,但是每次也就是能做到男女两队,其他的就跟得了顽疾似的。
学生们听了她的话,都开始收拾东西,然后三三两两的往出走,赵博走在最后,经过讲台的时候,小声地问糖白白说:老师,褚瑶是因为什么请假?
家里有事儿!
严重吗?我看见她叔叔找她的时候好像挺严肃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是她叔叔?
她出去之前告诉我的,说是她叔叔!
哦,没什么!
老师你就告诉我吧,我想知道!如果不是要紧事儿的话,干嘛要请假呢,再过两三天就放假了不是吗?
赵博央求道
糖白白想了一下,就把褚瑶爸爸的事儿告诉了他。赵博听完之后,先是沉默了三十秒大概,然后说老师,我先走了!就去追班级的队伍了。糖白白看看走在最后面的赵博,叹口气。她还以为赵博听完之后会说:老师,也准我的假吧,我得去看看!结果这孩子只是去追吃饭的队伍。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出人意料的淡定!作为孩子,就这么能沉得住气,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呢!
下午去了学校,当她接到科任老师打给她的赵博缺勤的电话时,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缺少前瞻性。不用问,她都知道这孩子去了哪里!事实上她也想去看看,但是因为班级里还有其他孩子需要照顾,所以她根本就是走不开,赵博去了也好,好歹还能带回来一点信息,比方说褚瑶的真实状态,一个符合孩子的状态!
赵博是在第八节的时候回来的,也许是因为第八节是她的课,陶米说糖白白,有时候你真的是自恋到无可救药啊!这就是个很好的证明!但是自恋又怎么样,这个世上总得有个人来欣赏自己不是吗?
他站在门口喊报告的时候,上课铃刚刚响了几分钟。估计是一路小跑,所以那孩子看起来有点喘!糖白白摆摆手让他进去,头没有抬,隔了一两分钟,她听见戴小乐问赵博说你去哪里了,别看老班没发火,那是忍着呢,你小心点儿吧,吃晚饭的时候离老班远点儿,免得给她泼一身!
没听见赵博的接应声,倒是田天接茬儿了,说你胡说什么呢,咱们老班不是那样的人,不发火那是在给他机会!
那为什么我每次犯错的时候,老班就直接给我好看?我难道就不需要机会改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材施教!对于博哥这样的人,只要给一次机会就能重新做人。但是你,就算有一百次改过的机会,你都能拿来犯错!再说了博哥这哪算逃课啊,他是心中有课的人,只要心中有课,到哪儿都不算逃课!
说话的那几个人,再继续说下去,就从北窗户给我走人!
糖白白说,依然埋着头,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知道下面是谁在说话。他们的教室在二楼,从北窗户走人就意味着要他们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如果不就此闭嘴的话!据不完全统计,这是糖白白发明的第三个惩罚方法,而且看起来比之前的两个略微有那么一点儿可行性!之前的两个,一个是“拍扁了挂墙上”,一个是“一脚踏土里裸葬”。
几个孩子听她说完之后,立刻闭了嘴,不是怕跳北窗户,而是看见了外查办的老师。班里的这帮人只要是看到了他们,就跟孙猴子被念了紧箍咒,马上就变乖巧了!
外查办的老师走了之后,后面的那几个又开始吼了,戴小乐不死心地继续打听赵博逃课之后的去处,干的事儿。赵博继续一言不发地补着笔记跟练习册。曹家栋从作业本上撕了一张纸,三下两下叠成个三角的样子,然后从顶端撕下来个小三角,特别无聊地在那儿玩起了“老爷上房”,本来打算八卦的戴小乐立刻被吸引过去了,说别玩儿这个了,我给你弄个有意思的!结果叠了个东南西北,胡乱地写了点儿东西,然后伸到曹家栋面前,说你说个方向和次数,看看你能把谁弄出来!
糖白白把最后一个作业本批完,抬起头来,扫了一下全班,最后停在戴小乐他们那儿,一眼就看见了他伸出来的小玩意儿。这东西有过童年的人都玩过,那个时候觉得特别有意思,尤其是当有人挑到猪八戒的时候,能笑好久。现在想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呢!戴小乐因为没注意到讲台上的人已经抬起的头,还在那儿督促着曹家栋选方向。田天不停地跟他使眼色,都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看看渐渐走近的糖白白,又看看还浑然不知的戴小乐,用手捂住了眼。羊之所以被狼吃,就是因为缺乏防备心。
“要个方向吧,大栋,要一个!赵博,给个面子,我肯定给你往出摆一个好的!你们不能这样,快点儿,一会儿老班该下来了!”
“我要一个吧!北,五下!”
“好嘞,北,五——下”
最后那个“下”字是在糖白白非常有力的注目礼下说完的,完了之后戴小乐就自动抱着头趴在了桌子上,眼睛闭得特别紧。曹家栋的“老爷上房”早在糖白白抬头的时候就已经毁尸灭迹了,现在他正翻着一本英语书,“认真”的看着。赵博还是抄笔记,田天双肩抖得很厉害,脸因为有书挡着所以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糖白白从戴小乐手里扯过那个“东南西北”,开了五下,结果就在北的方向赫然写着三个字“神经病”!她忍不住笑了,说戴小乐,既然你给我摆出个神经病来,那我就给你展示一下神经病的样子吧!说完握个空拳,然后在他头上来了三下,警告他说赶紧给我起来看书,各科的作业都写了,明天要是晚交一会儿,一个人打扫一个礼拜卫生。各科的课代表听见了吧,明天交作业的时候,戴小乐要是没交,就过去跟我说一声!
赵博,你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