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晚餐,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在陈粹家里,餐桌上今晚多了一个人,是纳兰枫。
“菜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将就着吃吧,你喝酒吗,陈粹,家里的红酒还有吗?”水婉青今天下午逛超市的时候碰到了纳兰枫,纳兰枫把水婉青送到家后,玲珑打来电话说不回家吃饭,水婉青就邀请纳兰枫到她家里去吃饭。
玲珑父女两真是一个样,一点儿也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没事儿,若是陈粹喜欢喝酒的话,改天我送你两瓶。”纳兰枫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饭桌上直夸水婉青的厨艺精湛,差点儿没把当年那些事说出来,得亏水婉青朝纳兰枫使了个眼神,纳兰枫菜继续埋头吃饭。
若是平时陈粹不在家还好,现在儿子在家里,说到底陈粹姓陈,他的亲生父亲又不是纳兰枫。陈粹不傻,看的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纳兰枫,玲珑的父亲,是否是母亲的旧人呢?“叔叔,要说送酒也该是我这个晚辈才是。”
水婉青一个人在家吃晚饭的时候挺多的,因为陈粹常常会出差,所以水婉青习惯了一个人,现在突然饭桌上多了一个纳兰枫,还是那个爱说爱笑的纳兰枫,水婉青挺不习惯的,她喜欢清静,或许又是平常家里太清静了,有时候又觉得冷清,一时间水婉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总感觉怪怪的。
“有什么不对吗?”纳兰枫见水婉青拿着筷子端着碗却没心思吃饭,“你是不是还炖着排骨呢?”纳兰枫嗅了嗅鼻子,讲真的纳兰枫年纪大了,鼻子好使着呢,排骨炖熟了都闻得出来。“哎呀,水可能都烧干了。”水婉青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排骨是吃不了了,挺浪费的,唉,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真怕哪天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就不好了。”水婉青自己自责着,“妈,没事儿,我明天再去买一个锅。”陈粹体贴母亲。
“你一个在家,会不会有时候把钥匙落家里然后把自己锁门外?”纳兰枫关心起水婉青来,“没有,出门一定记得带钥匙的。”水婉青想让纳兰枫少说点话的,奈何纳兰枫根本没明白她的意思,反倒是越来越放得开了。
饭吃的差不多了,陈粹全场没多嘴过,陈粹从小接受的家教是食不言寝不语,在别人眼里,陈粹也许是个非常懂礼貌的人甚至表现的过于木讷了,实则不然陈粹话不多,心里敞亮着呢。“他是想和我妈破镜重圆吗?”
世界上最懂男人是男人,同样最懂女人是女人。陈粹见叔叔纳兰枫每三两句话里,就有一句是带着关心的话,一个男人没事干嘛莫名其妙的对一个女人的嘘寒问暖,要说纳兰枫一点儿私心没有,陈粹绝对不信。
“我有时候就会出门忘记带钥匙,以至于后来把家里的锁都换成了密码锁。谁让咋们是空巢老人呢?”纳兰枫又接了一句。
纳兰枫本以为今晚就水婉青一个人在家,没想到他儿子也在家,心里是估摸着说话尽力规避着陈粹,谁知道吃了水婉青煮的饭,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她的饭是真的香。时间空间允许的话,纳兰枫不介意多来蹭几次饭,人老了脸皮也跟着厚了一点。
“叔叔,每天晚上都回家吃饭的,只是偶尔会出差不在家。”陈粹想套套纳兰枫的话,作为晚辈,陈粹不好直接说纳兰枫的不是。陈粹是个孝子不是妈宝男,之所以现在还和母亲住一块儿,是真的体贴母亲水婉青。
陈粹的生父抛弃了他们母子俩,母亲独自含辛茹苦把儿子抚养长大,没有再婚过,陈粹知道母亲心里受了伤,母亲更是顾忌小时候陈粹的感受没有过重组家庭的意思,对外说是陈粹的生父病逝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与父母分开住,越来越多的父母成了空巢老人,可陈粹的母亲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若是陈粹再买个房子搬出去住,叫陈粹的心里怎过的去。
母亲水婉青不善社交,是因为她平时话少,少有与陌生人接触,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所以在这个小区住了这么些年,母亲和邻里街坊说过话唠过家常的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其中还有人想让自己的女儿与她儿子交往看看。
水婉青为儿子的终身大事操过不少心,可她发现事儿急不得,就她熟悉的几对邻居里就有孩子离过婚,甚至已经在为孩子二婚发愁了,年龄与陈粹相近,若是为了结婚而结婚,母亲也不好这样催儿子,现在她更相信缘分,再说了儿子那么优秀。
纳兰枫听得懂陈粹话里的意思,他却不计较,他心底对陈粹有一种遗憾的感觉,对就是遗憾。当初,龚羽和玲珑交往时,陈粹也在追求玲珑,可玲珑选择了龚羽,纳兰枫对龚羽也喜欢的不行,反而之后对陈粹的感觉像是,只有一百万块钱却只能买一辆奔驰从而放弃了另一辆宝马。
纳兰枫多希望自己有两个女儿啊,这样就可以收下两个金龟婿了,喜欢龚羽是看中了龚羽的才情,对陈粹的遗憾是欣赏他成熟孝顺又稳重;但女儿玲珑只有一个,要他再生一个出来,让时光倒退二十多年吧,要是知道日后会遇到这般情况,一定多生一个女儿。
说到女儿纳兰玲珑,纳兰枫心头有两个包袱压着,一个是玲珑迟迟不肯结婚,而不肯结婚的原因是因为玲珑未找到她母亲,也即是纳兰枫的妻子艾格尼丝,这事儿搁心头多少年了,快压倒他踹不过气来时,看到女儿玲珑,他继续坚强着为人父。最近他渐渐感到心头的负担轻了少许,像是有人离开了他似的,让他有一丝没落,却又感到希望仍存。
“多陪陪你妈是好的,早些让你妈抱孙子,你妈妈就不是空巢老人了。”纳兰枫给了陈粹一个建议,陈粹“嗯”了一声,“嗯”这个字代表了太多道不尽说不完的话,陈粹打心底里对玲珑还未做到完全放下,即使他猜到龚羽和玲珑领证的日子不远了。
陈粹一晚上都没提到过纳兰玲珑,对面坐的又是玲珑的父亲,他本就是个饭桌上不怎么爱说话的人,简简单单把饭吃完后,去忙工作上的事,若是没有事看会儿书也是可以的,这是他正常的作息。
但饭又不能吃的太快,看叔叔吃饭吃的可有兴致了,若是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倒显得做晚辈的不是了,这顿晚饭给陈粹的感觉是自己是多余的,怎么说他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一家两口,陈粹算一个。他纳兰枫今晚突然站了进来,人多热闹了没错,却感觉他已经融入了这个家一样,“想追我妈,你倒是明说啊。”
陈粹刚毕业那会儿,工作没完全稳定下来,等到他的学识能力被人赏识时,他已有能力靠自己组建一个家庭了;单单凭一个全国建筑设计师会员证,他足够成为很多女孩子的追求对象,虽说外貌没有达到影视明星那般出众,但也算是男青年里人才中上层的。
他认定了的,便不会改,大学时有过一次恋爱,后来因为陈粹工作的原因,说白了那个女孩家里的人为他找到了更好的下家;也是因为那是陈粹刚工作,经济上不富裕,常常赶设计稿纸而冷了女友,双方都有原因;现在那个女孩处于离异状态表面上还是挺风光的,也单独找过陈粹,那时陈粹正在追求玲珑。
“玲珑的父亲人不错,不过我是不放心把我妈交给她的,说不清楚缘由来。”不放心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不信任,况且他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是否和他离婚了尚且未知,只凭纳兰枫的几句暖心话就让陈粹相信他是想追求到母亲,陈粹做不到。
“陈粹你有在市里其他地段买房吗?若是没买的话,我有个朋友是做房地产的,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从他那里你可以得知最好的房源销售信息。”纳兰枫兀然对陈粹关心起来,让陈粹想起了前半年那个聘请他的地产老板。
“叔叔,你说的是不是李全德李老板?”陈粹反问纳兰枫。
“嗯?”纳兰枫感到诧异“你怎么会认识他?其实我跟他交际不深,她夫人是我家的老客户了,一次偶然的酒会认识的。”纳兰枫老狐狸变得挺快啊。
“他曾让我给他设计一座酒店。”陈粹简简单单几个字,话不在多,精炼就行。
他纳兰枫只从水婉青口中得知陈粹是个普通上班族,是做建筑设计的,那曾想陈粹年轻有为啊!
“原来我们这个房子是我贷款买的,是陈粹工作后还清了贷款,当初他爸走的时候,家里没剩下什么东西,所以我们家里不怎么富裕,今晚上的菜若是你觉得不合你胃口了,下次我请你去酒店吃吧。”水婉青补了一句,“菜吃的差不多了,我去洗碗吧。”水婉青竟有下逐客令的意思,让纳兰枫懵了。
“妈,我来洗碗。”“那好,我去看看那个锅还能不能再补补,换新的挺贵的。”纳兰枫这时才明白,水婉青这些年来的艰难,要清楚在两千多万人的一座大城市里靠一个普通妇女买一套房子并把儿子养大成人,其中的酸甜苦辣咸,或许水婉青真的不容易,更加激起了纳兰枫心里的那团小火。
“前些日子晚上做梦,梦到艾格尼丝好像在嘱咐他什么,是告别,反正是希望他日后过的好,有个人照顾之类的话。”纳兰枫醒来发现枕边有些湿润。纳兰枫以为水婉青经常一个人在家,怪寂寞,所以就来窜门了,借着老朋友的名义来表示问候。
“哦,说不定玲珑已经回家了,差不多我该走了。你做的饭很香,下次应该我请你吃饭才对;刚才我看你冰箱里有馄顿,是牛肉芹菜馅的吗?”“是,叔叔要是喜欢吃的话,我去拿一盒出来送与叔叔便是。”“就喜欢你小子的这股机灵劲儿。”纳兰枫心里窃喜着。
陈粹说一便是一,拿了一盒速冻牛肉芹菜馅的馄顿,顺带把家门也敞开了,纳兰枫刚刚心底里高兴着呢,转眼陈粹给了他一泼冷水,让他回到现实,“陈粹!去洗碗。”水婉青对陈粹命令道。“是。”
真让纳兰枫走,水婉青心里又有一点儿舍不得,趁着陈粹去洗碗的功夫,水婉青又多拿了两盒馄顿给纳兰枫,“是昨晚上包的,没速冻,你赶紧拿回家去放软冷冻层里。”
没有不散的宴席。